“牧水?”鹰派代表缓步向着牧水走来,她长裙曳地,用一种奇异的空灵声调说。
牧水颔首,礼节性的露出微笑:“您好,何女士。”
何清表情空茫:“你回来了……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吗?”
牧水没答话,何清自言自语着,有些神经质的紧握胸前的挂坠。
此时,那些只是想攀个高枝的小妖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各派人物各自归队,等待着大会正式进入主题。
与此同时,贺时彰正在现场看着死者信息。
“死者名为杨文瀚,二十五岁,自由职业者……”
“无明显外伤,目前怀疑是突发疾病致死……”
贺时彰转头问:“已经告知家属了吗?”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小警员点点头。
角落里,一只米粒大的小虫钻进了这个小警员的耳朵里,再无声息。
“余星海,走了。”贺时彰冲着那个小警员吆喝了一句,“我们去看一眼监控。”
余星海浑身一震应道:“好!”随即提起干劲跟着自家老大查监控去了。
尸体被装进裹尸袋,现场的人员依旧忙碌。
余星海气喘吁吁地跟着他们走路生风的贺队钻进监控室,手里揣着一个小笔记本,这是他第一次出警。
警校刚来的小伙子,实习期间,多多少少对这样的现场有过幻想,都有着建功立业的理想和憧憬。
他很激动也很认真,拿出了十二分的态度,跟着他的老大观察监控录像。
录像里的杨文瀚状似正常地经过这条小巷,在走到小巷口时一下子跌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贺时彰摩挲着下巴,其实事情到这里已经能差不多确定此人是意外身亡。
但贺时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却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贺时彰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不安分大脑暗中作祟,给了他一个奇怪的错觉。
贺时彰摇摇头,心道自己这几天也是越来越多疑了。
他起身,冲余星海挥挥手:“没啥大事,意外事故。”
余星海闻言,兴奋劲儿一下子就被浇没了,蔫头耷脑地跟在贺时彰身边。
贺时彰注意到余星海的状态,笑了一声:“你小子,怎么还失望起来了?”
余星海被看破了心思,一时间说不上来话。下一刻,贺时彰的巴掌就照着他的脑袋呼了一把。
“我看你这心态还有点问题,我们这行,可以期待将罪犯绳之以法,但绝不能期待刑事案件的发生,给我记住了。”
余星海被说的缩了缩脖子,点头称是。
贺时彰叹了口气:“你要知道,维护正义,保证人民安全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而不是急功近利……不要总想着当英雄,有时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贺时彰把情况报告清楚,大致处理了相关事宜后,天色已经微亮。
另一边,海洋会议。
何清端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于膝上,低垂睫羽,一动不动的,像个安静精致的瓷娃娃。
一干妖怪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些什么,空气里浮动着焦急与喧闹。
“咳。”何清轻咳一声,抬眼看向众人。
眼珠黑漆漆的,晶莹剔透的,只是没什么神采,像玻璃球嵌在眼眶里,好看但无神。
她轻轻柔柔开口:“诸位,最近有窃贼偷盗妖怪的核心,针对此事,我将临时组派小组调查此事,希望大家配合调查。”
何清语毕。这话活像一瓢泼向热油中的水,刚平息下来的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牧水站在边缘,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但听了何清的话也忍不住留了些心思,核心被盗吗……
核心是妖怪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妖怪大部分本源之力都在核心里。
多数妖怪的核心藏在自己体内或是身体的一部分。
例如牧水,他的核心在他的眼睛深处,而有一些妖怪的核心在身体外,以物体的方式存在。
核心被盗不会致命,但却会让妖怪元气大伤,甚至失去自身的种族特性。
牧水不自觉地抚了抚自己的眼眶,盗取核心的事以前从未有过。
因为妖怪的血液比核心功效更加明显,也更易获取。
牧水脸色变了一下,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突然袭上心头。
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牧水眼前兀地出现当初他曾见过一次,但却永恒记住的画面——
监视器中,蓝色的血液顺着透明的丝线流淌,汇入特殊的容器中,丝线纵横着,共同将一道清瘦的人影束缚其中,像缠住蝴蝶双翼的蛛网。
被束缚住的人似乎透着监视器察觉到了牧水的到来。
他微微抬头,向监视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灯塔……”牧水呢喃着念出那个人的名字,那个永远留在过去,自己最为亲近的监护人。
牧水轻轻倒吸一口气,将心里的异样强行压下,继续思考核心盗窃的事情。
但由于何清给的信息过少,他这样转移注意的行为并没能持续多久。
牧水活了百来年,很多事情其实记不太清了。
在那些遥远而模糊的记忆力,曾有过一个幼稚的自己。
灯塔收养他时,他还只是一个有了灵智的水母,若非灯塔,他很难独自在危险的海洋里存活下来。
他的童年,几乎全是灯塔的身影。
即使那些影子随着流年的逝去有些失真,但牧水还是记得的。
牧水刚完成化形,凝结出核心的时候,灯塔蹲下身子与尚未长高的牧水视线持平,给足了尊重与关怀。
“要保护好你的眼睛哦,你的核心就在哪里。”
牧水乖巧的应声,问:“那你呢?你的核心。”
回应他的是灯塔的轻笑:“我的核心啊,和时间融为一体了,一直都在,一直都不在。”
这句话牧水记了很久,尤其是在灯塔死之后,牧水三番五次地触及时间的禁区,去寻找灯塔的核心。
第一次,他摸到了时间的踪迹,大脑险些被浩瀚的时间流冲撞成碎片。
第二次,他耗空自己一半的修为,终于站在时间流上,却差点被困在混乱的时间中出不来。
第三次……
第四次……
直到第四十五次,他陷入初开灵智时的那些痛苦中整整一百四十九年,轮回了七十四次。
挣扎着逃出来时,他在时间中感受到了的灯塔的力量。
那时他才明白,灯塔没说假话。
他在这里,也不在这里,牧水知道了这个道理。
核心融入时间,肉身尘封地下,这样的灯塔,其实不算在活着了吧?
由于他多次涉足时间这块禁区,海洋中的老妖们有所察觉,为了惩罚他,将他禁锢于十八道枷锁之下,屏蔽在海洋之外二十年。
牧水收回心神,沿着桌边起身,仿佛与众妖隔绝在两个世间。
何清的目光追随着牧水的身影,淡淡的。
她想到二十年前驱逐牧水的那天,众人审判他时,牧水也是像现在这样格格不入,仿佛脱离了所有人。
一种深刻的孤独透过来,她能感受到牧水平静下的波涛。挺拔的肩膀轰然倒塌。
她看着牧水,仿佛看见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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