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佳嘉小心翼翼地偷看思索中的牧水，心下忐忑。
她其实撒谎了，这只玩偶确实是别人送给她的。
她化形在一个小县城，由于真菌种族的特殊性，她没有办法把自己完全伪装成正常人的样子，只好装成白化病人。
“怪物”“哑巴”，周围的小孩这样喊她，还有恶劣的孩子会拿石子丢她。
在弄清楚她没有监护人后，这样的情况变本加厉。
反正这只是一个不会说话，长得可怕，还没人要的小怪物罢了。
起初的白佳嘉不明白，以为这只是人类小孩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
也许自己再乖一些，或许大家就愿意和自己一起玩了……直到她见过许多新来的小朋友被轻易接纳，自己仍然人人喊打。
她才明白，原来大家只是单纯地讨厌自己罢了。
“滚远点！别把你的病传染给我了！”
“好可怕，居然有人是这个样子。”
“不过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喂，小哑巴，你不会脑子也有问题吧？没看到我们不想和你一起玩吗？”
童言最是无忌，这样的话太多太多，像杀人的刀凌迟着她的心脏。
她很难过，可是没人能听见一个小哑巴的哭声。
直到一名金色头发的青年到来，他带着明媚阳光的笑容，送给了她可爱的气球，帮她离开了那座小县城，在新的城市重新为她安排了生活。
临离开时，青年把小白交到她的手上，给予了她说话的权利。
白佳嘉现在还记得青年的笑。
金发青年摸着她的头发，一只手指竖起放在唇边：“别告诉别人小白是我给你的哦，这是我们的秘密。”
白佳嘉抱紧了怀中的小白，这是秘密。
牧水注意到了白佳嘉细微的异样，垂下眼帘看她，没说什么，心里却对白佳嘉话语的真实性有了考量。
像白佳嘉这种不确定性极强的妖怪，有个资历较深的妖怪照看是件好事。
牧水想了想，虽然心里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把白佳嘉留了下来。
白佳嘉被牧水安顿好后，便和云一起被丢在了家里。
白佳嘉的手腕上有牧水留下的监视痕迹，她只能无聊地坐在沙发上，拿出一把小梳子给小白梳毛。
云走来给白佳嘉递了一杯热水。
白佳嘉闻到云的气味，抬起头看向他，神色变幻了好几下，才终于恢复正常，却没能盖住其下的些许垂涎。
云在她的对面坐下，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小声地跟白佳嘉说：“我寿命将尽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他，好吗？”
语气里带了些央求的意味。
“好。”白佳嘉点头，下一刻挪了挪位置，“你不要离我太近，你身上的味道太香了。”
待牧水回来后，两个小家伙早已打好了关系。
牧水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们两个，于是趁热打铁，给云下达了监督白佳嘉的任务。
介于云一直在家里闷着，牧水决定带他们出去走一走。
其实牧水作为一个万年宅，也真是哪里也没去过，这次突然要出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完成南慎交给他的任务——南慎提议他出去逛逛，还为他做了份详细的A市游览攻略。
牧水看着手里A市游览攻略。
由于被南慎发觉自己喜爱甜食，南慎将A市优质的奶茶店和糖果店都给了特别标注，后面还跟着优雅隽秀的一行字。
“强烈推荐中央大街上的那家糖果店哦，你一定会喜欢里面的手作水果糖的！”
牧水盯着这句话后面缀着的简笔画捧心小人，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
他照着南慎的推荐路线慢慢逛，这份攻略细致入微，几乎能解决牧水所有问题。
从五光十色的糖果店出来，牧水一手提着一大袋水果糖，一手牵着云，而云牵着白佳嘉。
这条新街才打造起来不久，东西确实很多。
云不停的左顾右盼，对一切都好奇极了。
但这孩子别扭，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肯开口说想要。
牧水打量了一下两个小不点，不动声色地把他们目光停留十秒以上的商品收入囊中。
带这两个小家伙出来果然还是个正确的选择，只是带着两个白头发的小孩，或多或少有些引人注目。
突然，人群里一阵骚动，一个赤身**的男人从小巷中窜出来，转眼间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几只小虫从他耳朵里钻出来，飞向人群，几下消失不见。
其中一只不经意地钻到了牧水面前，眼看要刺破牧水的皮肤钻进去，就被牧水当头掐住，瞬间碎成了齑粉。
牧水有些嫌恶地掏出纸巾擦手，神色有些凝重。
这只虫子似乎具有寄生的能力，经过刚刚的混乱，不知道人群中有多少人被这种虫子袭击。
这个时候，贺时彰正准备偷偷摸个鱼，发现余星海坐在座位上，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贺时彰难得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关怀：“最近好好休息，别太累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余星海点点头，拿起旁边的杯子将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
贺时彰的手机响了起来，贺时彰把电话接起来：“喂？”
对面传来惊慌的声音：“老大，刚刚接到消息，杨文瀚的尸体不见了！”
与此同时，贺时彰身旁传来了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余星海的脑袋一下子栽下来，整个人滚到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贺时彰还没来得及消化完电话内容，就慌忙去扶余星海。
余星海的额角被尖锐桌角磕出鲜血，呼吸全无，就像那天监控中的杨文瀚一样。
贺时彰脑子里“嗡”地一声，一时间经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拿出的手机，又是怎样打出急救电话的，他搜刮出自己所有的急救知识给人做急救。
而余星海逐渐冰冷身体昭示着这一切不过是徒劳。
直到救护车到来，一直吊着他的那岌岌可危的理智，终于“啪”地一声断掉了。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同事们随着急救车的鸣笛声闻讯赶来，贺时彰被拉离余星海身边。
真是奇怪，他想，自己上过剿匪的前线，生擒过手染鲜血的杀人犯，也见过同事的牺牲。
偏偏这次，怎么就无法保持冷静了呢？
贺时彰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无力感。
余星海还太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有那么多还没被消磨掉的激情。
他能牺牲在匪徒的刀下，能牺牲在杀人的弹头下，可却偏偏迎来了这样突兀意外的死亡，怎么能不让人叹息？
一只小虫在混乱中从余星海身体里飞出，钻进了贺时彰的耳朵。
混乱的人群中，贺时彰似有所感，忽然转头。
角落处，黑色的袍角一闪而过。
局里的工作人员都规定穿着制服，这个时间段并没有外面的人来局里办事。
贺时彰本能地觉得有问题，眼神一凛，追了上去。
走进那个拐角，黑袍人站在不远处，似乎就是在等他，见贺时彰来了，人影动了动，向外跑去。
“站住！”贺时彰追他，但那黑袍人置若罔闻。
对方裹在一团黑乎乎的斗篷里，跑得很快，整个人仿佛是飘着走的。
贺时彰觉得诡异，但还是紧追不舍，多年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牧水那边，那个男人的身影很快在人群中消失。
牧水在碾碎了手里的虫子之后，就带着两个小孩闪身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
他对云说：“我去办事，你们先回去，你看好她。”
云抬头看他。
“是刚刚那个人吗？你知道，我们也可以帮忙，我们并不像人类幼崽那样需要无微不至的保护。”
云说着，话头顿了一瞬：“还是说，你和人类一起呆久了，思维也跟着趋近于他们了？”
牧水没回答，他的神情严肃起来，将一只手放在云的肩上，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云，带她回去。”
云耸耸肩：“好吧。”说着就带着白佳嘉走了。
云离开了牧水的视线，一缕白气从他被牧水碰过的地方逸散出来，他活动了一下肩膀，那缕白气仿佛有生命一般指向一个方向。
云带着白佳嘉向白气指向的方向跑去。
“他给你下了咒？”白佳嘉问。
云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
“好吧，看来他没成功。”白佳嘉悻悻地自语，身上又白了一个度。
牧水等着云走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靠在墙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出现数条裂缝。
随机，那些裂纹缓缓张开，一只只眼睛显现出来。
银色的眼瞳泛着无机质的冷光，四周的空气一瞬扭曲，牧水的视野一下扩大无数倍，将方圆百里的景象全部纳入眼中！
半晌，他勾了一下唇角：“找到你了。”
牧水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片，盯着被锁定住的人，嘴中默念一字：“瞬。”
手中的小纸条发出微光，下一秒，牧水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那个男人身后。
小纸条将牧水送到地方，消失在他的手中，牧水满意地点头，灯塔留下的符纸就是好用，虽然是他以前打草稿剩下的。
这点好心情在牧水再次把目光投向自己追击的对象时消失无踪。
白花花的人肉在牧水眼前晃来晃去，牧水狠狠闭了一下眼睛，真有些不忍直视，心里忍不住绝望地想：啊，要长针眼了。
虽然这样想着，但牧水还是选择追击那个男人。
刚刚使用的力量稍微有点多，牧水被禁锢着的身体有隐隐的疼痛，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吧，速战速决。”
牧水眼中银光一闪，细长的银丝泛着剧毒的寒光凭空出现，直接将男人困在原地。
距离拉近，男人身上的尸斑清晰可见。
因为这个男人不着片缕，没有什么能够显示他身份的东西。
牧水皱眉。
男人停止了挣扎，嘴巴张开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密密麻麻的虫子在他的喉咙间涌动，下一秒，尽数喷涌而出！
牧水后退一步，头发刹那伸长，漂浮在空中，护在自己身边。
那些虫子碰到纤细的发丝，纷纷毙命，哗哗的落在地上。
男人一击不成，就势逃跑。
牧水跟上去，一个拐弯后，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贺时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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