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池闻言垂头看他,目光落在陈时身上愣愣的,直到少年再次拉他手。
“沈郎,怎地不说话?难不成是不想与我共白头?”
青丝不白头,一条街走到尽头。
沈卿池忽然笑了一声,那声音混杂在风雪声中,声调低沉。直到少年的手被捏住,那人蓦地凑近,替他将墨发上的雪一一扫去。
“嗯。”
“但不要白雪。”
“不要白雪?”
少年闻言脸上溢出一个灿烂若三月桃花的笑来,只踩着雪,身上银铃响个没完没了,素剑负在身后,只窥见几分寒凉。
倒是少年眉宇微挑,素白指尖点不偏不倚在了沈卿池前面,霜雪寒凉再次将墨发一点点染白。
“沈郎固执的时候像个孩子。”
那手还未收回,又被沈卿池握住。
沈卿池这时又笑,小心翼翼将陈时的手捧在面前,哈出一口热气。
“我到宁愿四季长春。”
“你少受点罪。”
陈时依着让他握住手,面上依旧笑着。
四季长春,一生长明。
不过是镜花水月的梦。
陈时想到了很多个时候,想到初获仙缘的时候,他走过的登天阶,漫天大雪,冷衾贴肤,冻得毫无知觉的四肢。
可能天地一府,人不过渺沧海一粟。
总归是渺小,那年的风霜冻得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天阶没有尽头?
直到他第一次得以悟道,初入仙门。
他没有剑。
但他却先有了剑心。
剑宗的弟子无归是艳羡的居多,但也不排除有人喜,也有人厌。
他走过天阶无数次,一次又一次问自己,修得什么?
直到拿到第一把剑,结识那位一生都在念叨着说要给他送桃花酿的外门弟子。
被责罚也没救下的那名弟子,最终却向他道谢。
陈时心想:修道中人,哪有不苦呢?
可偏偏,这人说——
不要白雪。
因为雪是寒凉的,因为他不耐冻。
陈时看不见,耳边是熙熙攘攘的声音。他本不爱哭,除了他那傀儡陈时被他宠得娇惯了些许,他本身便从来不怕痛的。
因为疼痛,没有意义。
但只有沈卿池,他要抚开他青丝间的白雪,他握住了他冻僵的指尖,眉眼也要笑着。
沈卿池是个贪心的人。
他要陈时平安,他还想要陈时不受罪。
天底下,陈时从来没见过这般傻的人。
但他却收了言语,其实心中酸涩到不行。
“可是……是我想要和沈郎共白头啊!”
冷香溢出,高高在上的沈仙君面上紧绷,扣着少年来到跟前。
但最终只摁住少年单薄的肩,呼吸靠近,他的目光之下,少年笑得春华灿烂,阳春白雪。
“沈师兄是想就此作罢,当个负心汉吗?”
空口白牙,沈卿池一时之间失了声音。
他本想狠狠堵住少年喋喋不休的唇,又想在他洁白肌肤上留下点什么。
但最终只是克制地抱了少年一下。
沈卿池:“那小时可要留心了。”
“小时在哪,我便在哪。”
“莫要跑了。”
这话意有所指,沈仙君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撇过陈时扣着银质护腕的手腕,只一眼,又移开了。
陈时一时之间被这话说得有些心虚,嗫嚅几声,最终闷声道:“陈某心中,只沈郎一人。”
什么话都被他说了去,当最终却还是没应下。
沈卿池便不声响了,只是拉着少年往前走去。
天大地大,霜雪沉沉,街道沸反盈天。
人间四处,到处都是倒卖东西的地方。
“肉包子~”
“卖糖糕嘞~”
“两位仙君,可要看看灯笼嘞?”
沈卿池闻声看去,看到一个卖灯笼的地摊。
一张不大的布匹,上面放着各色各样的灯笼。
那人见沈卿池看来,便更热络的介绍:“仙君,买一个灯笼给道侣!”
“咱们正月十五挂人灯。”
“或者放灯给意中人祈福也可以!”
说着,还拿了一个模样玲珑小巧的花灯。
“看!这几条街的花灯属我家的最精致了!”
“仙君,买一个吧!”
那人一张嘴没有闲下来过,兴致勃勃地给沈卿池推荐自家花灯。
陈时看不到,却抿唇笑,只是手还被沈卿池牢牢靠靠地牵着。
那人眼尖,瞅见两人姿态自然,像一对画中人似的。
直觉天边比翼鸟,人间共白首。
那纷纷扬扬地雪落在两位模样俊逸出尘的仙君身上,真的像是白首相携手一般。
“仙君,不若买盏灯送你到道侣?”
“元宵夜放走,为道侣祈福也是好的。”
“你这灯如何卖?”
沈卿池声音沉沉,面容俊逸,直觉眉目如画,气质不凡。
但到底混在人间这处,拉着道侣,被这商贩逮住,好好一顿揣度,买了一盏灯。
陈时抿着唇不语,却莫名觉得这冷面仙君身上的寒凉气息都渐缓了许多。
最终挑了一个小巧玲珑地鲤鱼灯,用竹棍挑着,内里还未点灯,却也觉得精致动人。
那稍凉的竹棍被沈卿池拿了好一会,直到陈时要追问时,手中被塞了一个温热的竹棍。
是鲤鱼灯。
陈时笑道:“我还以为沈郎舍不得给我呢。”
“还在想,莫非是沈郎买来是送与他人的。”
沈卿池不乐意陈时整日讨巧卖乖地说混账话,只用力牵着少年的手,拉着少年走了好远才道:“莫要胡言乱语。”
“除你之外,并无他人。”
心满意足,少年步伐雀跃,带着腰间银铃声响,引来频频回头的行人。
沈卿池垂眸看少年,心中忍不住想,真的很招人喜欢。
但再招人,这朵颤巍巍的桃花总归是被他摘下。
这辈子,都别想沾染风雪与莺莺燕燕。
两人倒也不用着急,就着街道慢慢逛。
陈时走不快,沈卿池就慢下来等他。
风雪一次次落下,又一次次被他拂去。
直到在无人角落,青年扣住少年后腰,铺天盖地地吻下,灵力不要钱一般隔绝街道人声鼎沸,只余下满鼻冷香,寒凉雪落在脸上。
此时风霜簌簌,落雪成梅。
一点点,倒是一副落雪美人图。
气息被掩盖,近到人声近到身旁,迎面桃花,若酣畅饮酒。
醉意染白玉,悱恻若缠绵。
青年的手扣住素白指尖,强势插入指缝,以一个严丝合缝的姿势,将少年扣紧怀中。
青丝一缕缕,热汗都冒出了些许。
最终桃花被捣弄出悱恻艳色,沈仙君这才满足地叹谓一声。抱着少年,踩着漫天雪上,也觉得乐趣十足。
只是陈时却闷声埋在仙君怀里,许久,才缓声道:“我要喝酒!”
沈仙君狎昵地看了眼少年后颈白月般的肤色,唇角牵起,回他:“今晚坐听风雪,你我不醉不归。”
天边雾蒙,不甚明亮,少年的眼睛被蒙住,只看到光洁下巴与艳红唇色。
如今捣烂作花汁,稍稍触碰,便温香软玉入怀。
高冷若霜雪的沈仙君面上不显,却抱着少年往酒楼去。
街边的行人频频回首,又被那仙君威慑十足的目光打了回去。
只是行人窃窃私语,掩面而笑。
漫天飞雪,青年玄袍玉面,少年素衣若雪。
银铃响,酒香浓,统统都走到酒家去。
——————
霍梅初和皓文逛得乐不开支,都是头一回下山,没了束缚,一高一矮,青年和少年才逛了没几步,便开始勾肩搭背。
霍梅初对皓文道:“哎,你这样被你师父看见了,必定倒抽一口凉气。”
“哈哈哈……”
皓文也不让他,回嘴:“哎,你师父看到了也大开眼界。”
两人谁也不让谁,但逛得还算开心。
直到被人拉住,两人忽地正色,闻声看去——
一位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信步走来,只见雪中步步生莲,女子身姿妙曼,媚眼如丝,观得是风姿绰约:“两位公子,可要喝酒?”
“喝酒?!”
皓文没看那女子,倒是循声看她身后的牌面。
只瞧见,红牌匾上几个大字——金玉楼。
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琴瑟声传出,玉楼环绕,漫天雪色当中也觉得好听的紧。
但霍梅初却还是觉得不妥,拉住马上就要跟着人走的皓文,“喝酒有的是地方……”
但那声音还未说完便被女子打断:“怎地?”
“我金玉楼便喝不得酒?”
“这位公子倒像在说玩笑话。”
霍梅初也觉出几分不对劲,只歉意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这弟子年岁尚小,若是我送他去金玉楼恐怕他会受责罚。”
那女子听闻笑道:“公子莫要说笑了,下了山,那可不归被仙门管了。”
“毕竟仙山如此之大,谁还能天天盯着弟子呢?”
这厢说道,只觉得风中霜雪更为寒凉。
霍梅初一面想着如何推辞,心底想着这姑娘伶牙俐齿难缠得很,一面又觉得不对劲。
皓文此刻却觉得面前眼若金光,那金玉楼好似有什么吸引人的物什,一阵恍惚间,只听身后传来霍梅初急促呵斥——
“皓文!!”
剑指面门,手中剑未打出,便被那女子躲过。
这会女子唇角勾笑,一手拎着皓文,面上笑得愈发魅惑:
“公子,我金玉楼可千金万金都难求……”
只觉空中琴瑟声渐渐变换,那声音千转百折最终在飞雪中空灵而降,只听到一声若珠玉落盘地声响:“梅初,可算抓到你了。”
那声音低沉魅惑,如梦若幻,此时却让霍梅初生出冷汗来。
还未等他彻底晕过去,只看到一张令他心惊的面目。
随机,便彻底晕了过去。
而街道却并无两样,金玉楼的牌匾依旧,风霜沾染,无人觉出异样。
坐等一个急忙赶来的沈仙君和小时(捧脸),喜欢的宝宝们给作者君一个收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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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元宵街前买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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