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受到阻碍，鼻腔中充斥着纸张独特的木浆味，位于面部最高点的鼻尖被纸张压住。
有点难受。
喘不过气……
“真一，你对哪些书感兴趣——”
绿川光转过头，诧异地发现清水真一的面部被原本拿在手中的白纸遮盖得严严实实。
“真一？”
绿川光下意识环顾四周，感受着大楼内适宜的温度与无风的环境，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诡异的状况。他上前两步，伸出手，想要帮助清水真一，但在他的手触碰到清水真一的面颊之前，清水真一就自己抬起手，用力且艰难地把书页从脸上扯开了。
“我没事，绿川哥。”清水真一说，“我没有具体的目标，打算先随便看看。”
书页意识到自己给清水真一添了麻烦，顺从地被拽开，僵硬地躺在清水真一手心里。
「我是不是闯祸了。」
它可怜兮兮地问。
“对，闯祸了。”清水真一木着脸，“罚你少买一册绘本。”
「哎哎哎？」
「什么？」
书页开始断断续续地颤抖。
这是什么反应……？
清水真一习惯了去观察人类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来判断他们的情绪，从而做出相应的引导，让事情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但书页——它很特殊，它是扁平且没有表情的，清水真一还搞不太清楚它的小动作所对应的情绪。
惊讶？
还是难过？
「我可以买很多本？不是只能挑一本？」
书页在清水真一手上跳了跳。
居然是惊喜。
笨的有点过头了。
“嗯嗯，可以挑很多本。”清水真一敷衍地点点头，在绿川光的注视下，随手从一旁贴着“松本清张”标签的书架上取走一本《点与线》，“你刚刚说，我们的世界是一本漫画？”
漫画。
这个词汇让清水真一感到不安。
这意味着他的生活有可能受到监控，甚至心理活动也有可能被展示给其他人观看。
「‘我们’是说你和我吗？」
「那么就不是一本，是两本！我很严谨的！」
“好好好，两本漫画。”清水真一问，“是什么类型的漫画？”
「简单来说，《文豪stray dogs》是一部以横滨为主舞台的异能力战斗漫画；《名侦探※柯南》是比较严谨的推理漫画！」
清水真一选择性忽略了那个名字很奇怪，设定也很奇怪的《文豪stray dogs》。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从未对书页阐述的另一个世界产生过一丁点儿的好奇。
既然书页不会抛弃他离开，那么为什么要去了解《文豪stray dogs》的世界呢？知道书页来自哪里，并且确定它不会轻易回到故乡，对于清水真一来说已经足够了。更多的信息只会令他感到烦躁。
比起掌控全局，清水真一更擅长根据其他人的反应，做出及时的、相应的举措。
“也就是说，《名侦探※柯南》中并没有异能力的设定？”
「是这样的！有特殊能力加入进来的话，推理时就要考虑更多额外因素了。就算作者想要让漫画中出现什么不可思议的情节，也会先披一层科学的外衣。」
“如果这些看似‘不科学’的东西，在我们的世界被设定成了‘常识’，那么在我们的世界里，它就不是‘不科学’的了吧？”
书页浮现字迹的动作卡住了，它陷入了沉思。
「是哎……真一好聪明！」
「这样的话，“不科学”就是于高维世界的“常识”不相符的意思了。所以有时候，我们觉得很合理的事情，论坛上的人却会觉得很莫名其妙，他们称呼这个世界的科学时，会故意说这是‘柯学’。」
「不过……他们似乎很轻松地就接受了这些设定，继续愉快地追更漫画，像平常一样在论坛上讨论其他剧情了。人类真是奇怪，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人类都好复杂。」
“毕竟大部分漫画不需要过于严谨，只要有趣就够了呢。”
「确实，我对绘本的要求也是这样！」
“那么，论坛……”
没等清水真一说完，书页就瞬间变了脸色。
「不不不不不不要管它！」
「真一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清水真一瞬间理解了它的意思。
“是恶评吗？”
「唔唔……」
「不算是恶评，但是也没有很友好。」
“嗯……关于我的帖子很多吗？”
书页左右晃了晃，像是在摇头。
「对于他们来说，真一是新角色。」
「毕竟这个世界的主角是工藤新一。」
“这样啊。”
清水真一点点头，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真一？」
“感觉，非常恐怖。”他说，“像是楚门的世界一样，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每天的生活被人二十四小时全程直播，甚至连心声都可能被人听到。”
「！！！」
「真一不要害怕！」
「……对了！我可以帮助真一！」
“真的吗？”清水真一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惊喜。
「可以的！」
「啊，等等……」
「啊啊啊啊啊……果然还是算了，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具体来说，”清水真一问，“是怎样的主意？”
「如果真一感兴趣的话……」
书页扭扭捏捏地将左上角和右上角绞在一起。
「真一有没有觉得，我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嗯。”清水真一点点头。
“感觉……比之前要更活泼一点？”
「欸嘿嘿，被发现了！」
「是因为真一你带我一起在漫画里出场了哦。」
「高维世界中，呈现我们故事的“漫画”，是世界本源所对应的，最原初的形态。《文豪stray dogs》中，世界本源有着相对应的漫画形象，可以通过直接接触的方式来获取本源的力量，但是《名侦探※柯南》中没有这种直观对应的存在，想要获得力量，就只能想办法在漫画中出场。」
「如果有足够的力量的话，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作者一些很细微的想法，比如让真一更少出场、保持神秘，或者不去画真一的心声。」
「作者是“创世神”一样的存在，但当他笔下的漫画成为一个能够自洽的完整世界时，作者就不能像最开始一样随心所欲，必须要考虑到“人物性格”和“合理性”，才能推动漫画下一步的发展。」
「当作者失去继续画这个故事的想法或能力时，世界就能真正地独立出来，所有人也都能自由地行动了。」
也就是说，完结、烂尾，或者作者死去之后，漫画的世界依然能够独立存在……
「这就是我能影响作者的原因。」
“不会有OOC（Out Of Character，角色脱离了原本已经建立起来的设定，做出了自己不可能做出的行为）的风险吗？”
「在世界将“背景”自动填充完善后，作者就不可能给予角色除了“事实”以外的其他设定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引导事情的发展。如果这时发生一些令人感觉很OOC的剧情，那么一定是作者隐藏了设定，没有全然展现给读者，导致剧情显得非常突兀，但实际上，从世界的角度来看，没有问题。」
「否则，这个故事就不可能完整到能够支撑起一整个世界了。」
“这可真是令人唏嘘……”
“明明是作者创建了这个世界，却慢慢地被世界反过来束缚住了手脚。”
「这对于我们来说却是非常好的消息呢！」
“是啊。”
非常令人安心的消息。不用干等着被人操控，真是太好了。
「我想要帮上真一的忙，就必须在漫画中出场。但是真一又希望能够避免在漫画中出场……」
「呜呜……」
在漫画中出场，是吗？
清水真一朝远离绿川光的方向走了两步，绕过遮挡视线的大书架，朝正在对话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看过去。
也不是不能接受。
“将心中的真实想法完全掩藏，不被任何人发现”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只要书页能够做到这一点，和书页一起出现在漫画中，被人“合理地”引导行动，对于清水真一来说，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不用担心OOC的问题，对他来说，就相当于不用担心所有问题。他对自己早已养成的习惯有着足够的信心。
和工藤新一离得更近，给他留下足够的印象，或者想办法参与进“主线剧情”中，就能够主动获得在漫画中出场的机会了吧？
“没关系的。”
清水真一小声地安抚书页的情绪，视线扫过手中松本清张的《点与线》，又扫过旁边书架上摆放着的，江户川乱步的《两分铜币》。
江户川乱步、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
“绿川哥？”
绿川光站在附近，手中拿着一本同样出自松本清张之手的《零的焦点》。听到清水真一喊自己的名字，他立刻抬起头，看了过来。
“你有读过这本书吗？”
清水真一将《点与线》塞回书架上，拿出一本《两分铜币》。
“啊，这本……”绿川光点点头，“读过，是本很不错的短篇小说集。”
这就够了。
清水真一朝绿川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幅度地挥挥手，示意自己先离开一会儿，然后径直走向了将头凑在一起聊天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听到脚步声，二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清水真一。
清水真一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
“真是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推荐一些书吗？”他举起手中的《两分铜币》，展示给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看，“说实话，我很少看推理小说，但是这本书很有趣，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更多好看的推理小说。”
“啊，这本！”
工藤新一用“你很有眼光”的眼神看着清水真一。
搞定。
清水真一脸上的笑容似乎变得更加真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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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漫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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