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言诺会开这个头,米埃的内心一阵狂风暴雨。好在向导特有的体质和多年“接客”经验赋予了他强装镇定的能力,米埃暗自缓和了呼吸,平静道:“那么,这个名叫‘埃米’的人,究竟是哨兵还是向导呢?”
言诺直视着米埃的眼睛,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普通人。”言诺明明在回答问题,米埃却敏锐地感到审讯即将到来的压力。感受到言诺的精神海进入专注状态,他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即使不是TOP2,言笑当时在同年龄段的人群里也已经很强了。”米埃道,“虽然传闻中言笑是个不拘小节的神人……但‘初恋是普通人’这种事发生在言家的可能性不算太大吧?”
“单是‘喜欢上普通人’,有可能。但喜欢上同性别的普通人,可能性不大。”
“……”米埃暗道不妙,飞速扫视四周,脑中来了个疑问三连:这话题是不是略微有些劲爆了?这种事是我能知道的吗?秀拉应该是普通人,但陶紫也一直和秀拉待在一起吧?
他迅速瞄了一眼陶紫,果然看到一双紫幽幽的眼睛兀自发着光。
“不是我说,诺,现在真的是聊这些的好时机吗?直接提需求吧,都在一条贼船上了,不用客气。”米埃直视着好友猩红的眼睛,他和言诺认识很久了,即使没有精神体的辅助,也能通过那双眼睛看穿好友的任何情绪。
“如你所见,艇员舱也被恙布满。恙不是好东西,但恙会记录一切。”
“你认为我能做到?”
“就当是为了我。”
几乎在不可察觉的瞬间,米埃的后颈传来针刺一般的痛楚。陶紫解除了精神体,挑衅般地把一管针剂在手中抛起又接住。借着夜灯一样的逃生标记,米埃看清针剂上贴着“Vegna mannkynsins”的标签。
『那一定是因为,她想你反击。』米埃下意识想问陶紫“为什么”,以及“之后可以谈谈吗”,却猛地想起言诺的话来。
“埃米哥,你不是很爱用精神体铐人玩儿吗?”陶紫气势汹汹,“而且你也看到了,名单上有两个人和白羚阿姐同姓。”
“所以?”
“白羚阿姐的下落和这里的痕迹有关。”
“……这里应该五六年没人来过了。”
“为什么是‘五六年’?‘三四年’不可以吗?”陶紫质问道。
米埃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捡到了向导时期的临时通行卡,上面有照片,如果自己的身份被陶紫咬死,一个向导和三、四个哨兵待在这种封闭空间也太恐怖了点……
想到这里,“埃米”的名牌更加扎眼起来。
还有“白小鸽”,莫名讨厌自己的9号哨兵……等等!
米埃忽然发现了一部分名字的关联。
白小鸽:十分敌视向导群体,并认为自己像“一个讨厌的向导”。
言笑:自己曾经的匹配对象,并且在更早的时间节点就“违背常理地”对“埃米”产生过某种情愫。
东方:极可能是言笑的护卫,在中台时期对自己颇为照顾。
埃米:东方的小跟班,普通人。
白鬼:不知名人员。
王里夜:和白羚阿姐匹配的哨兵。
仅仅在思索的几秒间,米埃感到自己的精神粒子充盈了起来。
原来向导素对向导也有用啊,米埃腹诽,他都快忘记完全体向导是什么体验了。
正在这时,余光掠过一团黑影,什么毛绒绒的物体从『言笑』的床单“嗖”地钻了出来,凌空跳到『埃米』的床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陶紫眼前一亮,抬手抓向那物体。她动态视力和身法都了得,一抓就中。这个恙的外形神似人类婴儿大小的鼠妇,陶紫抓住了鼠妇五条腿,其余的腿密密麻麻,海葵一样凌空晃动着。
米埃一惊:“你不疼吗?!”
陶紫的表情扭曲了一秒,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拽拽的样子:“……哼,就知道这里会有恙!”
你明明都被刺出眼泪了啊喂!
“……如果你想留住它,还是放着让我来吧。”米埃,他觉得自己的精神粒子又回到了满载状态,虽然□□的疲劳还在,但对恙的耐受度一定远胜陶紫。
“哦?这么好心?”陶紫扬起一个锐利的笑容。
如果忽视她眼中闪烁的泪光,这个笑容对米埃大概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
“送你了!”
陶紫抬臂,鼠妇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像篮球,像运动后的1升矿泉水,也像谁恼羞成怒后扔过来的一团衣物。
身体比记忆更快启动,锁链从米埃掌心飞出。
“如你所愿。”他轻声吐出这四个字,莫名有些伤感。
银色的锁链扣住鼠妇的瞬间,米埃的头脑迎来超出设想的痛感,仿佛被全力扣下的篮球砸中,整个世界都“咚”地颤了一下。
鼠妇仰面倒在地上,爪子频率不一,疯狂舞动着。米埃这才看清,那些爪子中间有一张婴儿的脸,粉色的眼睛看上去懵懂又惹人怜爱。
“小白哥,笑哥哥,你们玩过‘海龟汤’这个游戏吗?”鼠妇婴形态的恙奶声奶气地说道。
小白哥?笑哥哥?米埃错愕:这两个称呼不是自己带出来的吗?
他下意识地向言诺投去探寻的目光,果然发现言诺一脸若有所思,也向自己望过来。
“时间还够吗?”
“相信我,米埃。”
“你也是。”
米埃盯着鼠妇腹部那双粉色的眼睛,心脏震如擂鼓。
恙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咯咯”地笑了几声:“我会给大家讲一个小故事,也就是‘汤面’啦。但这个故事并不完整,要小白哥和笑哥哥猜猜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可以问很多问题,但不能直接问‘发生了什么’。”
“我会根据‘汤底’,来回答‘是’,‘不是’,‘不重要’。”
米埃听明白了,这本质上是个猜谜游戏:“汤面”是事件的表象、真相的一部分,而猜谜者要不断挖掘“汤面”,不断向这只恙求证,最终还原故事的真相——“汤底”。
米埃望着恙腹部粉嫩的婴儿面庞,郑重地点了点头。
—————
恙像小孩子读课本似的,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僵硬地朗读着“汤面”的内容:
“汤面~”
“我的弟弟很活泼,特别招人喜欢,我也最喜欢他了~”
“有一天,他和家人们一起出去旅游,家人们更喜欢他啦。”
“后来,他陪在很多人的身边。”
“可我却险些疯掉了。”
—————
鼠妇形态的恙发言完毕,向米埃眨巴着粉色的眼睛,似乎在说“哥哥们可以开始猜谜啦”。
米埃正想把言诺和陶紫拉过来,却看到言诺戴上了墨镜终端。他解开外套下方的三颗扣子,从腰包里掏出一个金属餐盒,塞到米埃手中。
很沉。米埃困惑地望向好友。
“拿好。”言诺道,“塔那边有追兵,我去排气口放点东西。”
“危险么?”
“当然不,真危险就带你一起去了。”
“你小子……”米埃哭笑不得,“快去快回啊。”
言诺打了个响指,翻身,再次回到换气管中。
米埃看看一旁的陶紫,问道:“你不跟着学长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转头就投奔那冒牌首席?”陶紫翻了个白眼,“开始猜吧,猜对了我再告诉你白羚在哪。”
米埃皱了皱眉,本想对陶紫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把注意力回归到海龟汤上。
—————
“在故事中的‘后来’,‘我的弟弟’肢体是完整的吗?”米埃一上来便考虑起“分/尸”和“器/官/贩/卖”的可能性。
陶紫瞄了他一眼。
米埃看到粉色的眼睛滴流滴流地转着,恙奶声奶气地给出答案:“‘是’,也‘不是’。”
居然刚开始就是双重答案!
米埃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弟弟’的身体还是有过损伤的,只是受伤的位置不一定是传统意义上的‘肢体’……?”
“是的。”鼠妇壳贴地,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
米埃继续发问:“‘我’和‘我的弟弟’受伤有联系吗?”
“是的。”
“是‘我’伤害了‘我的弟弟’?”
“‘是’,也‘不是’。”
又是双重答案。
“很多人都伤害了‘我的弟弟’,‘我’也参与了,是吗?”
“是的。”
好黑暗的故事啊,米埃感慨。
他决定把“我”当作新的切入点:“‘我的弟弟’很招人喜欢,那么故事中的‘我’也喜欢‘我的弟弟’吗?”
“是的。”
这又是什么走向?
“这是一个……呃,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米埃想到了一个很贴切的词语,但一时忘了这具体是哪个词语。
陶紫悠悠道:“‘病娇’?”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米埃朝陶紫竖起大拇指,给小姑娘点了个赞,随即继续发问,“这是一个病娇的故事吗?”
“不是。”
“‘我’对‘我弟弟’的喜欢是爱情方面的喜欢吗?”米埃刚问出口,就听到陶紫小声骂了句“你想什么呢?!”
恙的眼睛滴溜滴溜转了几圈,答道:“不是。”
“其他人对‘我弟弟’的态度呢?是爱情相关吗?”
听到这种荒唐的发问,一旁的陶紫炸了毛:“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米埃朝陶紫挤挤眼睛:“活跃下气氛嘛,我记得蛮多女哨兵爱看这类文学作品的。”
“哪有你这样问的啊?”陶紫有些无语了。
恙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只是一味给答案:“不是。”
“‘我的弟弟’身上有什么其他人需要的物质吗?”
陶紫望着米埃的侧脸,不再言语。
恙继续给着答案:“是的。”
“故事中有哨兵吗?”
“是的。”
“‘我’是哨兵吗?”
“是的。”
“其他人是哨兵吗?”
“是,也不是。”
“‘我的弟弟’是向导吗?”
“是的。”
米埃眨眨眼睛,抬眸望向对面的名牌。
他沉默了几秒,让那个名字在自己的眼中停驻,随后轻声问道:“‘我的弟弟’是埃米吗?”
空气在这瞬间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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