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么,按照约定,我要开始进食啦~”鼠妇背朝地,悠哉游哉地转着圈圈。
米埃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恙的变化,想知道它究竟要怎样吃掉恺的精神体。米埃看到婴儿的头部慢慢变成深紫色,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坍缩”下去,随后化作黑泥,再之后稀释成液体、升华成蒸汽……鼠妇的腹部就那么空了一个大洞,透明的内脏终于有了空间似的,慢慢移动过来,填补了婴儿头原本的空间。
“你是恙。”米埃开口,他尝试着和只有鼠妇部分的恙对话,“你会说话,那你有名字吗?”
鼠妇一动不动,同时一味保持着静默。
看来婴儿脑袋才是本体啊。米埃下了结论,并当现在是休息时间。
转身一看,陶紫早已不顾及形象,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米埃戳了戳陶紫的手臂,示意陶紫起来和自己对对答案。
“小陶你知道的信息一定比我多。”米埃望着陶紫,诚恳道,“既然小陶留了下来,就一定有留下的道理——你知道正确答案,或者知道‘正确答案’的一部分,对吗?”
陶紫伸了个拦腰,打着哈欠道:“或许是吧,所以呢?”
“所以我们刚好把谜题解开啊。”米埃觉得陶紫的反应莫名其妙。
“你试个十几二十次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恺那冒牌首席的精神体受罪,关我们什么事?”
米埃被噎住了。他很想说其实自己对恺只是比较无感,并没有到“厌恶”的地步。
陶紫似乎看出了他的心理活动,犀利道:“少装了,你如果在乎恺,刚才根本就不会放跑婴儿头。”
“我认为刚才的代价是他能够承受也应该承受的……而且我也的确很好奇正确答案。”米埃坦诚道,“但不代表我希望恺老哥变成流浪哨兵——如果他失控,最终还是要我们承受代价,不是吗?”
“好吧~”陶紫活动着肩膀,骨头摩擦,发出“嘎嘎”的响声。
“就从第二个错误开始纠正——你为什么会认为故事里的‘我’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好人呢?”
米埃怔怔地眨了眨眼,他没想过还能有除“宝宝巴士”和“英雄史诗”之外的故事结构。
陶紫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命令道:“飒飒,套上来。”
米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飒飒是你精神体的名字。”
“给精神体取名是什么潮流吗?”
恺倒是提过让他和言诺给精神体取名来着。
“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在领取自己精神体的那刻,导师都会提醒学生们为精神体取名的。”陶紫一脸不可思议,“取名可以加深精神体和我们的连接。”
“呃……取这个名字的人好没品位。”米埃吐槽道。他有些喊不出口,并且不知为何,他相信世界上一定有另一个精神体名叫“波一”。
“应该是东方哥给你取的——算了,快读我的记忆吧,耽误的够久了!”
米埃应了声“好”,在心底偷偷默念了声“飒飒”,锁链变作项圈,和以往使用精神体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陶紫垂眸,一只手抚上飒飒,神情很是怀念。
—————
陶紫的精神海大开,米埃很快读取到陶紫希望自己看到的内容。
眼前一片漆黑,米埃发现“自己”——也就是“陶紫”——似乎在隧道里。
身旁有谁开启墨镜边框的探灯,点亮了聊胜于无的范围,地面的水汽亮起一片光点,米埃看清脚下亮起艳紫和青色的荧光色彩带,也看清了身旁的人——是张徳率!
张徳率是个顶爱换衣服的人,从张徳率的衣着来看,这应该是近一周内发生的事。
这条彩带……是漏油了吗?
米埃想起之前言诺和10号哨兵站着的油轮,他看到“自己”停住脚步。
张德率也注意到了这点,调整着探灯的光强和角度,探灯一路沿着斑斓彩带探寻,蜿蜒近百米,在末端有预谋一般拐弯,转进两人的视野盲区中。
“等会儿,好浓的哨兵素。”米埃下意识扯住张徳率的衣摆,“前面是不是有哨兵在发狂?”
张徳率捏着下巴,嘀咕道:“这个气味应该属于维安厅……而且没有攻击性。”
“这种信息是能闻出来的吗?”
“在心海文学社里,这些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哇,那很强哦!”米埃不知道该回什么,于是不咸不淡地捧哏。
影影绰绰中,张徳率的眼眸亮了几分,似乎有些小得意。
哦,看来您也吃这一套。米埃想。喜欢被夸、渴望被认可是人之常情,而哨兵们的成长环境里不太可能接受鼓励式教育,反而会被无形的标尺驱赶着进入零和博弈的竞争模式。
有谁设计了一切,不那么平等地向众生施加痛苦,而在所有人忙着追逐一些虚无的泡影时,这个聪明的设计师又安稳地隐匿在阴影中。
张德率轻声咳嗽,推了推墨镜:“我们过去看看吧。”
两人转过拐角,看到一个身影倚着硕大的行李箱。哨兵素的气味直直指向这个身影,彰显着其人的哨兵身份。
张德率调整着探照灯,远远能看到陌生哨兵的肩上有维安厅的徽章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昏过去了。”张德率断言。
“怎么得出的结论?”
“呼吸声音不对劲。”张德率拍拍米埃的肩膀,“你去检查。”
“为什么是我?”
“在下认为,专业的事需要专业的人来做。”张德率的语气又沾上了刚见面时的轻蔑。
哦,有敌意。
米埃眼珠一转:“这话要怎么理解?”
“你们这个群体很擅长从其他哨兵身上搜查信息。”
“有吗?”米埃眯起眼睛,“您好像对向导咖啡厅有什么误解。”
“在下的错,换个理由——您,精神海污染程度比在下低得多。”张徳率不想继续浪费口舌,直接摆出了个“请”的动作。
“……其实你只是不想和维安厅沾边吧?”
“如你所料。”
“那帮忙打个灯?”
“当然。”
不至于谨慎成这样吧?老哥你是不是犯事儿了啊?米埃一边腹诽着,一边硬着头皮把手伸向倚着墙的倒霉蛋。
这个哨兵垂着头,水滴顺着打着卷的棕色长发滴落,埋没在领口的布料上,和其他液体混为一体·。
他的身上是维安厅外勤人士的制服,布料已经被水汽浸得透透的,蛇鳞一样反射着微弱的环境光。摸上去的瞬间,米埃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感觉就像在凛冬季节只穿着夏季睡衣从恒温室冲出来,而后赤脚踩在了雪原上,这时还恰好刮起了暴风雪。
“嘶……”米埃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握住那人的手,也是相似的温度,脉搏微弱的惊人。
于是他语速如机关枪般吐出一串话:“说真的我觉得现在得把他搬去暖和的地方。”
现在摸上去已经凉透了,再不抢救一下大概就真的凉透了吧!
张德率瞄着维安厅的肩章,沉默不语。
“怎么?”
张德率喃喃道:“在下不确定,他是在下原本应该去取——”
取?
取货?娶妻?
还是屈打成招?驱赶?
神秘……
米埃等了几秒,却没等到张德率的下文,干脆抱起这个倒霉蛋往出口跑去。
这个陌生哨兵的体重极轻,甚至不如米埃本人,着实让米埃怀疑他之前是不是遭遇了某种酷刑,从正常成年哨兵的体型活活耗成了豆芽菜。
也或者……是个普通人之类的?
外面没有哨兵素的气味,看来维安哨兵们还没有搜到这里。
米埃判断这个区域暂时安全,放缓脚步,跪倒在地,让这个陌生哨兵缓缓躺在有阳光照射的区域。
从隧道口渗出的光照亮了哨兵的全身,那是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庞,几乎构成了自己对“中台向导”印象的一部分——他的同事兼前辈,米逻。
米埃顿时如鲠在喉,一时不知是自己在做梦还是认错了人。
确认张德率还没跟过来,米埃屏住呼吸,轻轻拉起“哨兵”的左耳,果然看到一串熟悉的刺青——
极其细小的圆点伤疤组合在一起,聚成乍看之下像痣一样的色素沉淀。普通人不细看很难发现那些“痣”的真面目,也只有中台向导才知道那些圆点组合起来的意义:一串序列号——
「00054」。
米埃情不自禁抚上自己的左耳。在半长的“狼尾”发式遮盖之下,那里同样纹着一串细小如痣的序列号:「00061」。
和哨兵不同,向导们的序列号更类似出生证明,是与生俱来、几乎不可更改的。
米埃嗅着空气中的哨兵素,用衣袖反复擦拭着米逻的后颈,凑上一闻,果然气味淡了不少。
该死!这分明就是打算把向导伪装成哨兵后偷偷运出去吧?!
他将手掌覆在米逻的脖颈上,银白的项圈迅速成型。
按照以往经验,精神海内部是向导的统治领域,倘若对象是更有经验的向导,未经同意时,米埃常常要耗费数小时才能勉强挤入浅层精神域——而这只是他私下和同龄向导们相互实验的结果,米逻比他要大上4岁呢。
结果他这次非常轻松地完成了入侵。
本应密不透风的精神屏障忽然变成了被石块击碎的窗玻璃,米埃不费吹灰之力,进入了米逻的精神海——
一条失去活力的机械狼无精打采地匍匐在原地。
「哨兵在抓我。」
米逻说。
他解开米逻身上湿哒哒的维安厅制服,把自己的干衣服给米逻换上。
“怎么样了?”张德率走上前来。
米埃把米逻的头发整理好,让褐色的卷发重新遮住耳后的编号。
“他的血压和体温都比正常人低很多。”
“在下认可你救人的心,但现在的确非常不适合和维安厅成员扯上关系。”张德率把重音压在“非常不适合”这几个字上。
“他不是维安厅的。”米埃抛出一句实话奠定基础,之后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逻,我以前的顾客之一,在离我工作地点最近的24小时售货店做补货员。”
张德率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怀疑:“真的吗?”
“我保证!”米埃诚恳地和他对视。
张德率眼神怪异,停顿片刻,道了声:“……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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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海龟汤·中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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