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对方抬手捂住眼睛，在他身下笑得发抖，胸膛微微起伏，让颈上的碎片刺得更深了。可他毫不在意，闷闷的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和窗外重重的雨声形成共鸣。
米契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右手微动，不算锋利的碎片在白皙的脖颈上留下蚯蚓般的伤痕，触目惊心。
鲜红的血液流下来，沾染在他们身上。他放下手，银白的瞳孔在黑暗里显得熠熠生辉。
“你要杀死自己的身体吗？”
对方没说话，回应他的，是脖颈上越来越深的伤口，仿佛再用力一点，就会刺破大动脉，让他彻底失去呼吸。
就在米契尔准备了结手下人的时候，空气中传来一股不同寻常的波动。
他迅速收手，打碎窗户玻璃，带着对方一跃而下。他们落在一片松软的草地上，米契尔抬头看，面前是一栋暗红色高大的塔楼，很明显，刚刚的病房只是一个临时造景。
雨幕之下，他们静静矗立着，靠得极近，在夜色中留下暧昧的重影。
他能感受到，周围埋伏了不少人。米契尔挟持着身前人，干脆不动，等待着暗处的敌人。
“很聪明嘛。”对方的语气沉稳，带着诱哄：“你是怎么发现的？回答我，我就放你走。”
米契尔嗤笑一声，没有理他。
他回忆着醒来时看到的一切，完全寂静的空间，无孔不入的摄像头，空气中混杂着镇静剂的迷药味……更重要的是，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腐烂的味道。
要是这样都看不出来问题，那他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了。
破空声传来，一颗子弹从暗处射出，直奔米契尔。
这颗子弹仿佛是一个信号，随即，密密麻麻的子弹如一张巨网，从各处射来，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他就地一滚，找到掩体，将身形藏在高大的建筑之下。
这时，一边的身影突然扑了上来，和他缠斗在一起。
熟悉的血腥味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又被雨水冲刷，变得极为浅淡。米契尔下了死手，招招式式都直冲对方要害，对方的反击也丝毫不落下风。
两个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谁也没占到好处，一个没注意，就滚到了掩体之外。
米契尔心下一动，正准备控制身体，重新躲在建筑后。一颗子弹却稳稳朝着他的方向射来，他躲闪不及，感受到肩膀处逐渐蔓延开的麻木感，眼前一黑，直直往下倒。
一下撞在一个温热的身体上，还是脸对脸，唇对唇的姿势。
对方体温腾的一下就升高了好几度。
“你……”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就一阵天旋地转。
米契尔重新睁开眼，看着身上软倒的人。
换回来了。
他轻而易举的把对方从自己身上推下去，然后掰开他的手，把那块灯泡碎片握在手中，对着自己心脏狠狠刺下。
血液争先恐后从他心口处奔涌而出，喉咙也是一片腥甜。
他抬手，随意抹了一下唇角的血液，铺天盖地的精神力从他身上溢出，将暗处的身影定住，压得喘不了气。
子弹停滞在空中，不能再向前一步。
他随意向后一指，子弹瞬间调转方向，没入自己主人体内。
四周一片寂静，雨水在他身边自动形成一个真空区，不断有血从他唇间溢出，他全然不在意。
米契尔操控狂暴的精神力，带着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向倒在地下的人扑去。
突然，他低下头仔细看过去，黑暗中的身影早已没了气息，身形也发生了变化。
一具木偶。
风轻轻吹到他的耳边，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有些失真：“下次见。”
“假货。”
精神力应声而动，将底下的木偶毁尸灭迹。米契尔抬脚跨过地上的一堆灰烬，向前走，火焰猛地从他身后窜出来，丝毫不受雨水的干扰，转眼间就吞没了整个别墅。
青白的磷火越烧越旺，几乎照亮了半片天空，疯狂榨取着他的精神力，血液不断的涌出，仿佛无穷无尽，将衣物尽数染红，远远望去，红衣如霞。
一日后，蓝星码头。
一艘巨大的钢铁星舰停泊在码头，外壳上密密麻麻的，不是刮蹭留下的伤痕，就是大片补丁和幼稚的涂鸦，风格看上去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大批民众在星舰前排起长龙，一时看不到尽头。人群喧闹，时不时因为插队爆发出小规模的冲突，都被拿着电击棍来回巡视的保安给镇压了。
一个瘦弱的跟猴似的雌虫，鬼鬼祟祟的从队伍后端往前蹭，后面队伍都挤得密不透风，他找了半天，才看见一个带着黑兜帽的高挑身影前面有个空隙。他眼前一亮，就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去，这种事他做了很多次了，熟练的很。
刚刚靠近那里，他还没动手，就被人给逮住了。
米契尔一手插兜，一手拎住他的后领子。巨大的黑色兜帽盖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雌虫费力挣扎，但对方毫无所动。已经有其他人注意到这里了，不断有目光投射到这里。被人这样毫无尊严的提溜着，就好像一只老鼠，雌虫羞耻得脸红脖子粗。
“放手，你放手！抓我干什么？”
他大声嚷嚷，试图抢先站在道德最高点制裁对方。
那个黑色的身影没说话，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让他觉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等他挣扎的动作变小了，米契尔才放手，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滚。”
和残暴的动作不相符，他的声音像滴入湖水的雨滴，清脆悦耳，被他刻意压低以后，反倒显得更加勾人。雌虫听得一愣，在地上呆坐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不对啊，这人的口音可不像是当地的。他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对方，捂这么严实，别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吧。
他眼珠子一转，狡猾的视线停留在对方身上，不管怎么样，总能给他添个赌。雌虫当机立断，大吼一声：“这里有通缉犯！”
人群瞬间爆发骚乱，不远处的几个保安也正在快步赶过来。
他转身就想跑，却突然被人踹倒在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矫健的背影一阵风似的冲出人群，往外面跑。
背后传来保安喊叫的声音：“站住！别跑！”
雌虫有些迷惑的坐在地上，这是遇到真的了？
黑色的身影在小巷子里迅速穿梭，刚刚的保安已经通知了警察，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在他身后跑。
米契尔尽量和他们拉开身距，他的动作不太自然，跑动间有血滴在路面。胸膛的伤口裂开，血浸透出纱布，将衣襟染红，在黑色布料上并不显眼，只是有些微微的光泽感。
雌虫嗅觉灵敏，能跟着路上的血迹追他一辈子。
他脚下不停，刚转进一个巷子口，耳边就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耳鸣，随后视野天旋地转，熟悉的失重感传来。
身后的声音渐渐近了：“就在前面……”
操。
再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景象，古色古香的书房，檀木书桌上摊开的旧书，飘出袅袅沉香的香炉，还有手中拿着的，冒着热气的茶水。
透过青瓷茶杯底，米契尔看到自己的倒影。
一头黑色长发被木簪松松挽起，月白长衫，古井无波的黑色眼眸隔着碧绿的茶水，无声和他对视。
他随手拿起桌上摊开的书看了眼，两个复杂的繁体字映入眼帘。
看不懂。
米契尔默默把书放回去，他抬首看向窗外，残阳如血，太阳在空中的位置几乎没变，和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看到的差不多。
对方现在应该在代替自己被追捕，他好心情的喝了口杯中的茶水。
太淡了，几乎喝不出味道。
上次事情发生得太匆忙，他也没来得及仔细思考。米契尔放松精神，在脑海中仔细感受。
果然，在意识深处发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他伸出精神触手，在上面戳了一下。白色光点反应很大，一连闪烁了好几下。
“谁？”警惕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对方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语调又变回了原本的温和有礼：“是阁下呀。”
米契尔能通过这个意识点，大致感受到对方的状态和环境。他还在逃命，从方向来看，应该是往这边来了。
他一边和对方闲聊，一边操控精神触角在意识海中探索。
“你是蓝星人吗？”
“对，这里是我的家乡。”
“蓝星挺好，我以前在星网上看过，是个很漂亮的星球。”
“能被您认可，是我们的荣幸。”
……
双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氛围颇为和谐，丝毫看不出来前几天互相厮杀的样子。
“你跑这么久了，不累吗？”
“有点，但还好。”他语气带着点笑意：“他们速度不快，就是比较粘人。”
精神触手找到那个位置，悬停在上方没动，安静等待主人的指示。米契尔双腿交叠，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有规律的轻点。
“是吗……但我觉得，你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话未落音，他就操控着精神触手入侵对方的意识体，狠狠一击，限制对方的行动。虽然时间很短，但也足够后面的人追上来了。
对方的反应也很快，利用他的精神触手侵入他的意识，拼命一撞。巨大的震荡感在他们脑海中乱窜，这种直接作用在精神上的撞击比□□带来的感觉更加剧烈。
米契尔头疼欲裂，伸出一只手扶住头，一只手死死撑着桌子，让自己尽量不倒下去。
脑海中的说话声还在继续：“真狠啊。”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情况和自己相比，只好不坏，于是，他积蓄最后的力量和对方的意识缠斗在一起。
“安心去死吧，你的身体，我会好好照顾的。”
眼前一黑，他直直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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