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什抬头望望天,已有烈日的迹象。
他收拢好采摘的植株,又折下不远处的芭蕉叶将其包裹,准备全部带回去。
这次他采集的驱蚊草足够多,如无意外的话应该可以用到第七天。除此之外还有柠檬、本土浆果、以及另一种野蕨:银辉雪里蕻。
宇宙中星球那么多,每个星球上都会因环境不同进化出百花齐放的生物,谢尔什不可能什么都记得,只能记住某些特定的物种。
比如世界第一毒物耶梦加得之雪、哪个星球都有的鳞毛蕨和菜蕨、被广泛引入栽培的四大豆科、海洋星球特有的泰坦鹦鹉螺……
但是有种行星极为特殊,从天体的角度来看比较宜居,但星球内部的环境却缺乏进化的奇点,没有自然诞生出可以良性循环的本土生态系统,不适合移民。
于是这颗星球被发现后便会被人为改造,根据环境引入许多已经成熟的生态体系。由此进行长达数十年的箱庭式培养后,星球不再过度贫瘠,改造方便会对选中的位置进行宜居化调整,以此吸引移民。
银辉也是这样的行星,不过星球改造多是房地产,银辉则隶属于官方,改造它的是帝国皇室,双子星系统建成后才卖给了银辉军团。
因此这里的物种分布形成了“常见物种”与“本土物种”互相穿插、交替而生的碎片化版图。这也是受改造行星的常态,毕竟改造只是为了优化环境,如果把本土物种全部灭绝,缺少了差异化,移民者又有什么理由非要迁居到这颗星球上呢。
谢尔什在这里接受训练,主动了解了许多本土较为广为人知的物种,比如泰暹虎、比如蜂?、比如银辉雪里蕻……
谢尔什又路过那片野生的香蕉林,他掂量自己的负载能力,觉得再加一串也不在话下。
于是谢尔什多走两步路去摘了串表皮金黄的香蕉,这样就不会像昨天那样,因为天太黑分不清颜色,而摘了需要等的青皮香蕉。
可惜改建用的芭蕉树果实又小又涩,不推荐食用,不然香蕉和芭蕉交替吃好歹能换换口味。
谢尔什接近营地范围,看到奎因来回度步,急不可耐。
“谢尔什,”奎因也看见他了,“伊莫林不见了!”
谢尔什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奎因将浸透泥水的衣服给他看,黑色短袖,左胸口处有形似蝴蝶的蓝纹。谢尔什认得这件衣服,是伊莫林昨天穿在迷彩服下面的私服。
伊莫林很喜欢这件衣服,他说这是朋友批量定制的,因此有好几件同款,但他经常把同款交替穿。也正是蓝蝴蝶的花纹,令他对这件衣服印象深刻。
现在这件衣服如此肮脏,按照伊莫林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对待这些衣服。
他一定遭遇了什么,说不定出事了!
谢尔什看似镇定的说:“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奎因带他来水边,往地上一指:“就这。”
奎因还没有学过追踪,谢尔什学过。
他立即判断出地面驳杂的脚印,有人也有大型猛兽,两者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伊莫林遭遇不测,谢尔什回到营地前往水源的方向随意丢下夹带嫩叶的枝条当做指引,便返回事发地点追踪脚印而去。在他看来,提多能狩猎野兽,应当会追踪。如果他能看懂指引,跟着痕迹一起来的话,说不定可以分头找伊莫林。
谢尔什自认不是悲观主义者,但他的父亲教导过凡事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任何事只要先有心理准备,再面对时更容易冷静下来。
脑内上演了许多伊莫林已罹难的场景,谢尔什深呼吸数次,才堪堪将心悸压下。
……别出事,你可是我眼里的最有天赋的人。
脚印以暴躁的方式排列,围绕乔木转圈数次。
飞散的木屑、树干可怖的裂口里木刺无数,像树精张开它的嘴,要把来者生吞入腹做养料。
仔细看并非如此,树干有被利爪刮磨的零碎痕迹,也有被撞得开裂的凹痕。暂不能确定将伊莫林追逐至此的凶兽是什么,设身处地设想一下,换做是自己,有掠食者如此疯狂地对待树木,怎么能不害怕。
脚印和相邻树干上的痕迹就像是游戏里的任务指引,谢尔什走过去看,人的脚步不见了,只剩下野兽在树下又绕两圈后再向前方延伸。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伊莫林躲到树上了。而且根据脚印判断,肯定是在刚才那棵几近倒塌的乔桉上待了很久,之后再移动到这棵树上。
谢尔什带着奎因跟着脚印走,在这正午也难有阳光穿透树叶层层防线到达地面的环境中,不知不觉穿过乔木生长最密集的区域。
眼前恍然开阔,有种柳暗花明的错觉。
大片空地皆被一棵古树占领,树荫之下白花摇曳,极为粗壮的树干圈养了几株爬藤,还有郁郁葱葱的青苔绵阳而上。只凭目测,树干直径恐怕有两米以上,二人四臂紧贴树干也未必能形成闭环。
“谢尔什,奎因。”
伊莫林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两人沿着树干移动视线,只见他在枝头上坐着,乍看还有几分悠闲。
“救我,我下不来。”伊莫林说。
“那你怎么上去的?”见伊莫林没有受伤,奎因也放松下来和他搭腔。
伊莫林指向某个方向,顺着看发现一节断裂的树枝,“荡过来的,但最短的被我折断了,其他的又太远,根本没办法依葫芦画瓢原路返回。”
奎因爬树少,没想出来什么办法能让伊莫林下来。
谢尔什倒是想到了,但他手里没工具,他的最优解需要攀爬用专业工具才能实现,可雷神根本没有给他们配给帐篷以外的任何工具,最优解只能不了了之。
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要怎么解救才好?
提多的新猎物是贝希摩斯迦娜巨蜥,这种蜥蜴是轻灵族用四种蜥蜴杂交培育的人为亚种,体型巨大但食草,耐寒耐旱耐潮耐热,寿命长,成长快,皮糙肉厚还不怕大型掠食者,是一种非常好养活的环境改善专家。
提多家乡就有很多贝希摩斯迦娜巨蜥,从小见到大,对怎么狩猎这种巨蜥早已信手拈来。
他把巨蜥尾巴扛在肩上,几乎和他等高的巨蜥还能把垂挂的前爪拖拽在地面。回到营地,把巨蜥往地上一丢,那声闷响就跟放下巨石的厚重无异。
提多去帐篷里找,到处转,没见任何人影。
“啪。”
他踩到树枝,但响声并不如地上躺久了的枯枝清脆,蹲下查看发现树枝带有嫩叶,被折下的横截面还在流树汁,显然这是新折断的,而且断面并不干脆,内芯断掉以后树皮太过坚韧,又沿着枝条撕了一片下来才截断。这可不是动物能做到的折断方式,或许是有人留下的线索。
提多查看附近的脚印,除去自己的,还有一些脚印也比较新,有往有返,往返的新脚印都有未干透的水分,从方向推断,应该是去了水边。
之后提多按照谢尔什预判的那样,推断出与谢尔什一致的结论,跟着野兽脚印一路走,走到了古树下。
谢尔什还怕伊莫林嘴里的泰暹虎去而复返,一见来人是提多,也算意料之中。
“还以为你会来得再晚点。”
提多忍住了向这个贵族翻白眼的冲动,语气平淡:“那我走?”
奎因连忙打断:“先别走先别走。伊莫林困树上下不来了,我和谢尔什都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主意,你有什么办法能把他弄下来吗?”
提多这才注意到伊莫林的存在,他不是有意忽视,但伊莫林所在的位置也太高了。
想下来?
“这还不简单?”
提多从衣领内掏出一捆粗糙的麻绳,围着树走一圈回到原点,捡起刚才被抛下的绳头,缓缓收束两端。
他紧握麻绳,双臂发力,再一跃,双脚踩在树干上。
他用了和伊莫林爬最初那棵乔木一样的方法,只是古树太粗,纵使再有经验也得慢慢爬。
奎因惊喜:“提多!你的绳子是哪来的?”
提多正全神贯注,没理他。
谢尔什没闲着,他见不远处有藤条,站在树下狠狠一拽,没拽动。
爬绳和爬树不一样,但差不远,他爬至顶端,用多功能刀具割断相邻的藤条,自己所在这根则只割破不割断。回到地面,再次使劲便顺利拽下这根藤条,期间还抖落一只鹦鹉,它呱呱叫着,急急忙忙扑腾数下才慌乱飞走。
他携带藤条回来,提多正站在与伊莫林同一个分岔上给伊莫林腰间绑上麻绳,捆得腰线都凹下去,提多抬脚就踹在他腰间的绳结上,伊莫林重心不稳跌落,还好麻绳被提多抓着,才没摔个脑袋开花。
“你干什么,我差点被你吓死!”
提多沉默几息,说:“开个玩笑。”
伊莫林皮笑肉不笑:“下次别开了。”
“抱歉,以后不会了。”
伊莫林看不到提多的表情,不知道有几分真心。他悬挂在半空中,树下谢尔什发现不对,问:“绳子够长吗?”
提多:“够的。”
伊莫林被提多逐步放下去,离地还有一米多时,绳子到头了。伊莫林觉得能跳,开始解绳子。
谢尔什过来让伊莫林踩在他的肩膀上,奎因是beta,身高不太够。
“不用这么麻烦。”提多说,他松开手,伊莫林差点摔个跟头。等他爬起来以后,看见提多以极快速度垂直走在树干上,不多时便走到树下,如履平地。
伊莫林怔愣许久,半晌才突出一句——
“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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