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汽车一路开往码头。
因为雨夜,路上没什么人,等车停下来的时候雪川怜芽才惊觉已经到码头了。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快这么开干嘛,真的是。”雪川怜芽有些不满地嘟嘟嚷嚷。他蓝色的眼睛水润,眼尾带着泪珠,语气像是撒娇。
一边这么抱怨,一边还是拉开车门下了车,顺手把礼品袋提在手上,挽了挽风衣领口就径直走了。
开车的黄毛没有下车,还系着安全带探个脑袋出来喊:“老大!”
雪川怜芽摆手:“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别打扰我。”他的背影看上去冷酷极了,可是偏偏这件风衣设计了腰线,以至于从背后看雪川怜芽只会觉得这人腰细腿长,身材比例好得不行。
黄毛挠挠头,语气听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可是老大我是跟着你从孤儿院出来的啊?”
“胡说,我俩就不是一个孤儿院的。”
雪川懒得跟脑袋不好使的手下多说话,因为不管他怎么说,这人都听不懂,甚至还会自行歪曲理解。
“随便找个地方待着,以后自己打黑工搬砖去。”
黄毛的表情看上去很无措了:“哈?”
“老大你不要我了吗?”
“是啊,你老大我要去找新的脑子好使的下属了,你过期了。”
雪川怜芽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黄毛一个人在寒风中凌乱了。他呆在原地沉默了半晌,一咬牙干脆开车跑回了咖啡店。
反正老大一定会来这里的,他在这里肯定能等到老大。黄毛趴在方向盘上盯着漆黑的咖啡店如是想到。
老大会回来的吧?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雪川怜芽打开一看,是一个电话。
“喂?”
“赤霞珠,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放我鸽子。”
一道阴森幽冷的声音从话筒对面传来,这道声音雪川怜芽听得都快起茧子了,声如其人,和那人的发色一样冰凉。
“哈,怎么会,琴酒你应该多信任我一点才对呀。”
“所以你人呢?”
“来了,不就在这儿么。”
雪川怜芽懒洋洋地冲不远处看不清的人影挥了挥手。他一身黑衣很容易融进夜色里,偏偏他提了一个银色的袋子,在黑夜中就显眼得不行。
琴酒在某一刻很想把雪川怜芽扔出去表示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但忍了忍,还是又忍了忍,赤霞珠还算是个好用的人,没必要,忍一忍,退一步海阔天空。
“还不快滚过来。”
“别那么凶嘛,让下属加夜班可不是好上司的所为啊。”
琴酒睨他一眼冷笑。
雪川怜芽根本不怕琴酒,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就蹭上去,不过刻意控制了距离,留下了视觉差,在外人看来很亲密罢了。
“不过迟来一会儿,生那么大气干嘛?又不是第一次了。”他弯着眸子微微笑,看上去多情又轻佻。
“你觉得呢?”琴酒意有所指。
他身后跟着伏特加,伏特加像个黑影一样潜伏着,但雪川怜芽不会忽视后者的存在。
“我怎么猜得到上司的想法?我要是猜得到的话,我不就当上司了?”雪川怜芽嘴上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实际上却暗戳戳地递给琴酒一个袋子。
“喏,吃不吃?”
琴酒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难以置信有人会在出任务的时候带上一份脆弱易坏的经典款小蛋糕。
“你不吃吗?”雪川怜芽大惊。
“很好吃的!他家我是老顾客了,这一款卖的最好,去晚了都没有的!”
琴酒:“……”
这是重点吗???
好在同雪川怜芽共事已经不少年了,琴酒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勉强接受,容忍度已经提高了不少。
但这不意味着他会接过雪川怜芽的袋子。
雪川怜芽对此痛心疾首。
“暴殄天物!毫无品味!琴酒你真是无趣的家伙! ! !”
琴酒:“……”
他额头青筋暴起,差点没忍住一拳头揍在雪川怜芽的脸上。不过好在,琴酒最终还是惦记着今天的交易,把工作放在了第一位。
一场即将发生的惨案被打工人的社畜本能占据了上风而避免了。
码头上的风大,吹得人发抖,天气本就寒冷,又是凌晨深夜,只穿了一件单薄衬衣披着风衣的雪川怜芽打了个喷嚏。
他伸手揉了揉鼻子,觉得自己应该喝杯姜茶再过来的。好歹暖暖身子再上路,不至于死得那么凄惨。
一点三十分,交易开始。
夜色很黑,雪川怜芽眯着眼看不分明,但他闻得到空气中传来的硝烟味。两方人马的对峙悄无声息地展开,没有人敢贸然行动,即使是确定好的计划也没人能确保不出岔子。
他摸出口袋里的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冰凉,紧紧贴在手腕内侧带来一丝刺痛感。让雪川怜芽分得清这是现实。
琴酒和伏特加就在他身旁,这个位置选得很好,几乎是个绝佳隐蔽和观察位,进可攻退可守。
一点四十五分,有船靠岸了。
游轮上的鸣笛声轰隆作响,却好像没人察觉一样。直至船靠近,停下,黑暗中也没有任何动静。
仿佛在玩一场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谁先动谁就率先输得一败涂地。
两点整,耳机传来滋啦的电流声。
“四点钟方向有两个条子,需要派人去解决吗?”
琴酒嗯了一声,随即把目光投向雪川怜芽,道:“赤霞珠,你知道该做什么的,别让我失望。”
“有加班费吗?休假吗?”
雪川怜芽抱着袋子问。
他长手长脚地缩在角落里,看上去颇有点可怜兮兮,但是琴酒同样长手长脚还长发地缩着,所以并没有一丝同情,反而冷漠地看他一眼。
那一眼的含义不言而喻。
琴酒常年戴着黑礼帽,一身黑风衣寡淡,偏偏又有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半张脸被帽子投下的阴翳遮住,只露出线条利落流畅的下颌和薄唇。
过长的刘海遮住他绿色的眼睛。
雪川很少会有机会直视琴酒的双眼,排除琴酒戴着礼帽和刘海太长的缘故,还有琴酒本人不会和人对视。
非要说的话,雪川觉得和琴酒对视的人大约都死翘翘了。
“只有死人才有机会对视。”
雪川怜芽敛眸,他安静时身上有一种宁和的气质,叫人忽略了他其实是个□□的事实。
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那种柔和气质就变了,他的目光冰冷漠然,脸部线条变得锐利,整个人看上去凛冽如出鞘的刀。
“知道了。”
他轻声道。
雨停了,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露出一点光照在雪川怜芽脸上,宛若霜雪玉雕。
……
“奇怪,怎么没回消息?”隐藏在暗处的便衣警察看着手机里一直没有回复的短信感觉到一丝奇怪。
不应该的啊?如果上司他不来的话,今晚上的行动怎么办呢?
才入职不久的年轻警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态。他旁边还有一个老警察跟着,叼着烟,见状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肩膀,道:“出任务的时候遇到意料之外的情况很正常,习惯就好,不要担心,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来不会有事的。”
年轻警察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放宽心,这是你第一次出外勤吧?”老警察笑了笑,脸上的褶子皱缩在一起,像折扇一样。
“是啊前辈,我才从学校毕业不久的。”年轻警察说,“感觉和自己想象中的有那么一点不同。”
老警察脸上的笑更和善了。
“哈哈,刚来的小年轻人都这么说,不过以后你们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他们在这儿蹲点蹲了一晚上了,内部消息说午夜一点半开始交易,但是现在距离交易时间已经过去四十五分钟了,码头上除了一艘游轮靠岸就再没有其他动静。
黑夜里同年轻警察一样潜伏在暗处的人还有很多,大家都在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这次行动,可不能失败啊。
年轻警察心里祈祷着。
大约又过去了十分钟,年轻警察眼尖地看到有一个身影往游轮的方向去了,他下意识地拍了拍旁边老警察的手臂,想要指给老警察看。
然而手上的触感冰凉。
年轻警察心里一惊,全身的鸡皮疙瘩似乎都在这一刻冒了出来。他缓缓转头,发现刚刚还和自己交谈的老警察已经生死不知地倒在了一边,自己刚刚摸到的是一把伯.莱.塔。
它的主人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年轻警察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能凭借着本能掏出手.枪对着这不速之客。
“太慢了。”
那个人启唇这样说,然后年轻警察瞳孔一震,被手刀劈晕过去。
雪川怜芽朝着地上开了一枪。
他只是个打工的卧底又不是真丧心病狂的□□,对于无辜又不影响大局的人,一般秉持着能不杀人就不杀人的态度,更何况面前躺着的两个人还是自己的同事。
他们让他想起一年前去世的伊达航,那也是一个温柔而坚定的警察。
他好心地把两个人拖到旁边的角落里,顺手搬了两个纸箱子盖上,然后抬手按住耳朵上的交流器,道:“解决了。”
“干得不错,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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