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她说：“为了这一切，我创造了10133个孩子，如今还存活的……”
“只有301个。”
包子倏地握住一旁花卷和饺子的手，感受到花卷安抚的力道、饺子的手劲，她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
她下意识去看尤瑜。
液体依旧静静地隐藏在家具的缝隙处，没有一点波纹。
“只要找到001号，我们未必不能成功，到那时，一切都可以恢复安定，我可以为矢量城引领新的时代！”
“我会是救世主。”
“而不是被淹没的前行者……”
碘伏看着庄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眼尾有了皱纹，眼窝深陷了些许，轮廓也没有六年前那样的柔和。
眼神更是。
“母亲，你曾经是，一直都是。”他说。
“我一直都是？”庄媛缓缓看向他：“在你眼里，我还是救世主？”
她嘲讽地笑了起来，“在你的眼里，我不应该是恨不得虐杀之的恶魔吗？”
“让你在有记忆的阶段离开亲人，这比无知更可怕，”庄媛笑了起来，“你应该恨我的啊。”
碘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看到庄媛唇边不知道是在讽刺谁的笑意终于也淡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碘伏才说出自己想说的，“那，您说的还作数吗？”
“什么？”庄媛闭着眼睛说。
“让我离开。”
庄媛的呼吸紧促了一点，好一会才说：“不能，我还没有失去希望，只要出现转机……”
“如果舆论可以被平反，一切都还有补救的办法。”
碘伏沉默了片刻。
才说：“那么，那些舆论是真的吗？”
“异变的源头，就来自于生物制药，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罕见的，庄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只是似乎陷入了走神的状态，好一会才感慨地看着一旁桌子上的电脑，说：“你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少接触那些东西，我会把你的上网时长缩短，你好好养身体吧。”
说完这句话，她点开户口看了一眼，果断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碘伏和尤瑜几人。
包子想走，却被花卷拉住了。
半晌，房间里一直不闻一丁点动静。
碘伏控制轮椅来到桌边，将上面的联网键关掉。
突然面向尤瑜所在的方向，温声说：“你来了。”
花卷三人惊呆了，这房间里除去他有四个人，他却准确找到了老板的位置！
难怪老板会来救他，一看就是关系不简单的老相识啊。
听见这话，尤瑜也不再隐藏，直接恢复了人形。
“好久没用人类的模样见你了。”她笑着说。
碘伏温柔地笑了起来，和方才精致易碎的娃娃相比，这个时候的他，更有活人气。
花卷三人解除了隐形，碘伏就这么毫无准备地看到了赵无垠的模样，但他脸上不说害怕，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只是将目光落在尤瑜身上，就像是在等待尤瑜的解答似的。
饺子握住包子的手劲突然大了些，见包子看过来，便冲她眨眨眼，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类人异形，就和你当初见到的我一样。”尤瑜解释说。
碘伏没有问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类人异形，只说：“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对，跟我走吧，”尤瑜看着他苍白的脸说：“再不走，我怕你真的死在这里。”
“但是你知道的，我不是不想离开，”他说：“只是就这么离开，我永远也得不到我家人的下落。”
“……”尤瑜盯着他，忽然有些生气，“家人的下落能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那些仪器上的数值我一个不会看的都能猜到有多严重……”尤瑜泄了些气，又说：“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的这里？”
“据我所知，生物制药的实验体都是由内部人造胚胎培育的，根本没有生物学上的父母，她们生来就在这里。”
“你说你要找家人，你确定你真的有家人吗？你确定不是庄媛给你植入了虚假的记忆吗？”说到这里时，尤瑜心里一颤，不免想到了一周前的自己。
在虚假的记忆世界中，真的能找到真实的自己吗？
看着碘伏隐约执拗的目光，尤瑜说：“那好，换一个方向，你确实有家人，那你又是怎么来到的这里？”
“你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吗？”
碘伏眉心一动，尤瑜继续说：“不可能，所以最大的原因，就是有人亲手把你送了进来。”
房间里传来两道极轻的吸气声，尤瑜没管，她只是专心地看着碘伏的脸，“跟我走吧，生物制药大势已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你的家人，我们可以慢慢找。”
“能养出你这样的，我想不会是普通的家庭，如果你还记得一点点信息的话，”尤瑜循循善诱：“如今的生物制药，真的还能做到在上城区只手遮天吗？她们已经自身难保了，腾不出手、更没办法做什么。”
良久，碘伏控制轮椅来到门口，掏出了一块小小的芯片，“走吧。”
尤瑜笑了，对花卷几人说，“现在就走。”
门被打开，可就在尤瑜觉得不使用暴力破门不会有事的时候，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尤瑜掏出捕获器，提起碘伏把人装了进去，和花卷几人对视了一眼，立刻化成液体。
一行四人，极速穿梭在这条通道上。
正好来到庄媛的办公室时，门被“砰”的一声打开，来的是生物制药内部的安保人员。
除去可以任意变形的尤瑜，花卷三人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那些人。
“执行任务别碰我！”
“没碰你，专心一点！”
那人皱着眉继续往打开的甬道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边走过了好几个人。
直到尤瑜几人跑出了房间，她们也没发现。
一路上，尤瑜毫不意外地碰上了追上来的庄媛，她脸上的惊慌做不得假，流露出从尤瑜第一次见她以来最强烈的情绪色彩。
一个常年做实验的研究员，身体素质本就不好，有着研究人员的通病，跑起来的速度比旁边的安保人员慢太多了，还大口大口喘着气，却依旧用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眼里全是极致的恐慌，从尤瑜身边跑过的时候，还产生了剧烈的咳嗽，被风带过时隐约有一丝血腥味。
除去赶来的庄媛等人，路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群人巡守，但是谁能想到有人可以隐形呢？
所以，直至尤瑜几人彻底离开了生物制药，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这同样得多亏了生物制药没有【秩序】那样的人工智能坐镇，更没有符合当下科技层面的技术覆盖。
但门口那些一直待着不肯走的人就逮着端倪了，她们一直关注着生物制药的一举一动，此时的突然防备和异常很明显让她们抓到了机会。
一群人拥上门口的保镖。
“肯定是有人闯进去了！”
“有人在里面接应我们！”
“看吧，我就知道生物制药得遭报应，大家快上！”
“……”现场乱成一锅粥。
就在这时，那些让尤瑜意外熟悉的无人机出动了，比上次多上数倍，乌压压地盘旋在生物制药附近。
就好像，一切回到了起点。
尤瑜恍惚了一瞬，裹挟着捕获器继续跑，那些无人机根本没找到可疑的人，自然也只能没有方向的四处飞行。
很快，尤瑜等人就来到了距离伏特街稍近的小巷。
周围没有人，尤瑜恢复人形，接住从腰间掉落的捕获器，“不用解除。”
然后，将装着碘伏的捕获器伸进了一片虚空。
如果有人在的话，就会发现，尤瑜的手在进入那片虚空时，彻底消失了，就像赵无垠握住花卷的手时那样。
再抽回手，捕获器已经不见了。
她说：“捕获器不能放进储物空间，会导致空间不稳定从而湮灭其中的任何事物，记住。”
“回去之后，带给白分午。”
说完这句，尤瑜转身就要走，却被喊住了。
“老板。”
“那个，白分午，是？”
尤瑜一怔，他的名字难道是她问的时候才取的？
“我不在时的黑皮老大。”
花卷：“好的。”
包子：“……”黑皮老大。
尤瑜边走边看时间，将近六点了。
先回413吧，佯装自己六点半才叫通勤车去异形控制局。
这么想着，尤瑜便赶回了千克街。
不曾想看到朝雨站在她的门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尤瑜赶紧从窗户缝隙流了进去。
就在她进去后的几秒钟，门铃响了起来。
尤瑜心里一动，走过去开门。
“朝雨姐姐，你怎么来了？”说着，她将门打开得大了些，让朝雨进来。
“昨晚，是不是有人来找你了。”门一关，朝雨立刻问。
“……”尤瑜很自然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看着她：“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先坐吧。”
朝雨坐下，两人均是平和地看着对方。
当然，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尤瑜先开口：“你现在不担心会被ta发现了吗？”
朝雨脸僵住了。
果然是这样，尤瑜想着，起身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放在朝雨面前。
然后坐下，看着朝雨拿起水抿了一口，才继续说：“那是谁？”
尤瑜换了个说法，“黑市的，是幕后的掌权者……”
看见朝雨依旧僵硬的脸和听见她的话后抿紧的唇，她浅笑，“我猜得应该没有错。”
朝雨握着杯子的指尖肉眼可见的有些发白，眉目之间倒是不见害怕，反倒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你既然来找我了，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尤瑜皱了皱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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