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制药的安保很严格，却没有和上城区其他地方一样覆盖着密不透风的人工智能网，那里是【秩序】的法外之地。
在那里，她见到了很多和她曾经生活很是相似的人，但不一样的是那些人都是集体出动的，生活在属于自己的玻璃房中，却一个一个堆叠成了蜂巢一般的形状，密密麻麻。
那些人的眼神看上去都很天真，就像她自己曾经一样。
她化成的液体无色透明，更是将自己压得极浅，但是在路过一个“蜂孔”时，她身边的玻璃忽然响起了细小又闷闷的敲击声。
有个少年抱着个棕色小熊，打开了那个玻璃房，这里是一个很偏僻的角落，也是蜂巢的尽头，少年刚好把监控挡住，唇瓣无声地张合着，“你是谁？”
尤瑜心底一凉，她没想到会被一个人类少年发现，她立刻就要离开这里，但少年的身后，也就是她的前方忽然走过来一个白大褂女人，她只好在少年转身的刹那流到了他的身上，顺着他身上的白色单衣附着起来。
那个少年说话带起的胸膛震动很是明显。
“母亲。”
“……”
少年和自己的母亲聊了好一会，才终于等到对方离开，忽然说：“再等等好吗？”
正要离开的尤瑜：“……？”
却终究没有走，这里没有其他人，那么少年这句话就是对她说的，他知道自己在他身上，却依旧掩护了她，她愿意相信他。
后来，她就这样每天在生物制药悄悄研究着异变，每天那个少年都会如幽灵般的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就像是在她身上安了定位似的。
某一次蹭研究成果的时候，一群和生物制药穿着神态完全不一样的人出现了，尤瑜再一次靠着自己的躲藏能力想去偷听，结果被发现了，那些新来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那一次，尤瑜再一次在那个少年的帮助下脱离了危机，他将自己带到了一个杂物间，狭小的杂物间看上去废弃很久了，里面铺上了一层灰尘。
“你在做什么？”少年浅笑着问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都没做过自我介绍，我叫碘伏。”
“你叫什么？”他说着，眼底的情绪是尤瑜很好辨认的喜悦，“我见过你这种生物，你是异形吗？我不会暴露你的，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脑海中的画面到这里忽然震颤起来，像是花屏似的跳过了好一段画面，极速掠过了之后发生的残缺的、细碎的画面。
停留在自己躺在一张眼熟的床上，身上插满电源线的画面上。
紧接着，一切忽然就断开了，尤瑜猛地睁开眼，就看见对面的人已经在满是电源线和电路板的床上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身体后面，歪头看着她，“CC，好久不见。”
CC？
尤瑜刚睁开眼睛，脑海中混杂着一些仿佛从遥远位置传来的回音，像是呓语一般，让她昏昏沉沉的，但是她对CC这个名字很熟悉。
一瞬间的恍惚之下，她闭了闭眼，才终于呼出一口气，看向依旧吊儿郎当歪头看她的人，“好久不见，碘伏。”
眼前的人忽然间就笑了起来，眼睛弯起，像是亮起了光，“不来个友谊的拥抱吗？”
“不了。”尤瑜回答得很快，“我的记忆还不完整，【秩序】的反击对这具身体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
“你怎么去和黑客中心抢数据了？”尤瑜获得了大部分的记忆，有些零碎，但是足以让她理清自己的情况。
“黑客中心你真的完全信任？”碘伏收回撑住身体的手，靠在身后大量数据线堆叠的地方，“而且，她们窃取的数据也并不完全，我们需要的【秩序】数据，完全没拿到，对吧？”
尤瑜定定地和他对视，心里认可他的想法，黑客中心的人员虽然少，但是充满了不安定性，“是，只有属于我的部分。”
“那么，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失忆的？”尤瑜想了想，“还有，我没有进入虚拟世界之后的记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生物制药？”
“你突然用我们计划中林目的户口地址找我们买东西的时候。”碘伏说。
“……”尤瑜沉默了片刻，因为大量数据输入而有些昏沉的脑子终于理清了这件事，那个售卖100矢量币染发膏的网店，是“伏”用来隐秘交易的地方，而她当时，是真的想买染发膏，言辞认真，就像是真的不知道对面是自己人。
事实上，她也确实不知道。
这只能说是太巧了，她好巧不巧就挑中了最后那家网店，它还就最便宜，对方也就这么回她了。
她们平时的交流都是有暗号的，但因为她的账户，对面的人知道是她，才不知道以什么心态给自己的老大送了最好的染发膏过去。
至于“伏”，是她在离开那个将她“培养”大的地方后建立的，那里面有很多她稚嫩时期救下来的人，几乎都是失去了父母在废弃无人的地方奄奄一息，当然也有特殊的存在——佳佳。
当年它是没有名字的，因为尤瑜没想经营它，只是当做一个落脚的地方，后来有碘伏的加入，尤瑜干脆就让他成为明面上的靶子。
“我在黑客中心见到你的时候，还在想你为什么忽然来这里了？”碘伏说：“但黑客中心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你，我也就当你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至于你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你在未来科技的脑波共振突然消失了，于是我们按照原计划在第二天开始窃取属于【秩序】的中心数据，”碘伏说着，很是凝重地看向她，“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
尤瑜听着，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她想起在千克街的巷子那里多次遇见的监控小虫子，暗中的那一方，或许就是参与了虚拟世界之后的存在。
而她在不知不觉间，被放在了生物制药，她完全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一切仍旧在被动中。
她稍作沉思着，将一切的可能性纳入其中，她是被碘伏在未来科技的身体安排着靠近【秩序】的主机附近进行的虚拟世界共振，能在未来科技的范围内将她带走的人，绝对不会是普普通通的存在。
生物制药、异形控制局……还有别的可能吗？黑市她不太了解，只知道对方似乎一直在扩大影响力，已经有隐隐与生物制药、未来科技三足鼎立的趋势了，而异形控制局算是被生物制药绑定的存在。
矢量城没有其他能做到这种事的存在了，黑客中心只重数据，人员也很少，不太可能混进未来科技，而且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在这件事上合作的关系，黑客中心在这其中负责提取虚拟世界中【秩序】的数据。
可是按照原计划，她们设计的虚拟世界被强制切断了，【秩序】发现了端倪，并且对此做出了反应，追踪属于她的数据流，成功让她出现了数据紊乱、记忆丧失。
尤瑜想起来记忆中不应该存在的场景，看向碘伏，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姐？”
碘伏面色不变，但是尤瑜清晰地看见了他微微一缩的瞳孔，他没有反驳：“有，但是她前几年就离开了。”
“离开了？”尤瑜惊讶，她想起了三个小孩中的另一个，红色短发的小男孩，三张面孔都很模糊，却能让她联想到如今在找姐姐的叶芍，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但是，她为什么会有对这三个小孩的记忆呢？当时的她，应该在自己的玻璃房中啊。
虽然很相似，但是那个地方，很显然和生物制药对不上，除非，她还忘了什么。
忽然，尤瑜的户口传来了一丝微弱的电流，她点开。
【暮雪：很差的消息，“秩序”似乎恢复了一部分对下城区的控制。】
尤瑜看了对面的碘伏一眼，开始回暮雪的消息。
【鱿鱼：怎么发现的？】
【暮雪：下城区的防护网彻底不能通过手动操作了，而且，未来科技发了新公告，免费为下城区的人进行仿生人改造。】
看到这句话，尤瑜一惊，免费？
她没有继续回，而是打开了属于未来科技的官网，果不其然在最上面看见了最新的公告。
#【免费！】完全免疫异变因子，仿生人意识转移技术，等你来试#
发出这样的公告，上城区的人可能会不屑一顾，但下城区的人一定会趋之若鹜，不说真实的效果，免费这一点就足以让一大圈人抢得头破血流了。
“你看一下未来科技的官网。”尤瑜说着，继续往下滑，想看一下人们的反馈。
果不其然，下面都是在激动着询问真假以及现在就去的言论。
仿生人的技术并不便宜，而且，这意味着彻底放弃作为人类的身体，还有……生物制药会允许对方这种掀桌子的行为吗？
显然不会。
那么，未来科技怎么敢直接放出这样的公告。
她关掉官网，继续发消息。
【鱿鱼：有现在未来科技的消息吗？】
【暮雪：视频.mp4】
【……】
尤瑜看着户口上发来的一系列视频与照片，深深蹙起了眉头，才打开了投屏，正好对上碘伏看过来的目光。
点开视频。
视频里面，是记忆中未来科技的大楼，这栋大楼上面，不是生物制药那种人形广告牌，而是巨大的两个箭头反向平行的图标。
它的门口全是全副武装的仿生人，和尤瑜上次看到的一样。
最令人感到不妙的是，那门口已经乌泱泱地聚集了大量的人，那些人中，有瘦弱的老人，也有瘦得看不出一点稚嫩与纯真的小孩，也有身材魁梧的大人，也有同样干巴巴瘦小的成年男女。
所有人都在往前挤着，希望最先参与仿生人意识转移技术的是自己，每个人眼中都是狰狞得可怕的渴望。
你推我嚷，没有一个人肯后退，甚至有瘦弱的老人和小孩就这么被挤得面容扭曲，还有的就这么摔倒在地，再也看不见踪影。
很快，那其中就有了猩红的血蔓延开来。
“砰——”
有人开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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