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昨夜地动山摇,除了苏老爹和秦三娘以外,还有一个八十岁的独居老人被埋,不幸去世,另有五六人受了轻伤,,三个人重伤。

按照坝子村的习俗,死于非命的人不能停灵在家,只能将晒谷场周边清理开,三具尸体摆在门板上放在晒谷场中央,盖着白布。

村里人都来帮忙,在村长的指挥下,有人去买棺材、联系丧葬先生,有人买纸钱、白布,另有婶婶们烧火煮饭,各家出米出菜,整个晒谷场哀戚又沸腾。

苏秦昨夜哭累了,最后抽抽噎噎地昏睡过去,做了一夜噩梦。

她大喊一声醒来,是在王姨娘家床上,一眼看到王姨娘攥着寿衣和针线,却呆呆地看着地缝发呆。

桌上的油灯已经干涸,看来昨天她熬了一夜赶制寿衣。

“姨娘……”苏秦喊了一声,簌簌地落下泪来。

王姨娘听到声音,放下东西回头,捧着苏秦的脸给她擦眼泪,“不哭不哭,你还有姨娘呢啊,我也请官爷给你哥哥送信了,他很快回来,你不要哭坏了身子。”

嘴上还在劝慰着,王姨娘却也泪流不止,最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还是有个婶婶过来劝了一会,王姨娘先止住了哭泣,沙哑着嗓子说,“我去给你爹娘换身衣服,你好好待在家别乱跑,一会阿昌哥会给你送饭过来,知道吗?”

“我不,我和你一起去。”苏秦抹了眼泪蹦下床,穿好鞋子,闷声闷气地说:“我昨天什么没见过,我不怕!我想再看看他们……”

王姨娘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牵着她就往晒谷场走去。

官差凌晨就已经赶到了,仵作也已经验尸完毕,将两个人惨不忍睹的尸身缝合好,用白布裹上。

苏秦和王姨娘过来的时候,两个官差坐在一边聊着什么,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一边说话一边叹气。

有人在他们身后搭灵堂,请来的先生在一边摆了八仙桌,在写生辰八字,准备香案。

有灵堂挡着,王姨娘也不避人,揭开白布,自顾自给两个人换衣服,苏秦在一边搭把手,递一下东西,梳理一下头发。

苏老爹和秦三娘昨夜死状凄惨,但是经过仵作一番处置,现在已经表情平和,胸腹间紧紧缠着白布,里面应该塞了稻草,换好衣服以后,倒像睡着了一般安详。

苏秦和王姨娘又忍不住抱着他们痛哭一场。

哭丧是有节律和一定的内容的,苏秦不懂这些,只听着王姨娘哭喊:“三妹啊!娘把你托付给我,你却先走了啊!丢下一双儿女,你怎么忍心的啊!黄泉路上你俩有伴,来世再来和我做姐妹啊……”

这样的哭丧是边哭边喊,苏秦都听不清是在喊什么,只能跟着王姨娘的哭喊一起哇哇大哭。

尖王姨娘利的嗓子很快喊哑了,破锣嗓子响在苏秦身边,苏秦不会喊,她只是一直哭,哭到喘不上气,眼冒金星。

直到两人都被婶婶们强行拽起来,一边劝说一边往外拉扯,王姨娘又哭又闹的,还被一个老太太扇了一耳光,大骂她到,“苏家夫妻是死了,他家小妹还得托付你!你不立起来,你让苏小妹怎么办!你在这里哭坏了,你家还有几口子人怎么办!”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往屋里去了,留在原地的人都只是叹气。

后面的日子苏秦都过得迷迷糊糊,丧事都有村里的叔伯们操持,家里的东西和财物是王姨娘和她一起翻找整理,饭菜有婶婶帮忙,仪式有先生主持。

苏秦只是在亲戚来敬香的时候磕一个头,然后就跪在棺材旁边,盯着棺材底下拴着的公鸡发呆,她得看着那根长明灯,不让它熄灭,碗里的油快烧干了,就要再添一点。

听说棺材是官府出资买的,算是一点抚恤,两个官差也只呆了一早上,看到村长处理得井井有条,也就回去了,只说后面县衙会招募木匠瓦工来修缮房屋,村里今年的税赋也全都减免了。

苏秦听不懂,也不在乎那些,她只是白天黑夜的守在父母旁边,食不知味,寝不安眠,她就在灵堂旁边打个地铺,也不觉得害怕,日日夜夜地守着父母,只是时不时地就会默默地流下泪来。

苏秦呆呆坐在灵堂前,看着香案上燃烧的烟雾发呆。

王姨娘坐到苏秦身边,轻声细语地说,“小妹,先生已经选好了墓地和日子,就在后天早上出殡,你哥哥到时候不一定能回到家,你得给你爹娘摔盆,知道吗?”

“嗯。”苏秦点点头,看到瓦盆里的纸钱灰烬还只有一半,就拿过纸钱开始烧。

“还有墓碑和坟冢,可以做简单点的,也可以做好些,就是比较贵,看你觉得做哪种好?”

“做好一些吧。”苏秦往火舌里扔进去纸钱,看着它迅速烧成一团火焰。“反正我有手有脚的,钱以后还能赚。”

王姨娘点点头,又安慰了苏秦两句,看她只是呆呆的,自己叹着气走开了。

又恍恍惚惚地过了一天,苏秦也不睡觉,也不吃饭,就在灵堂前陪着棺木,谁来喊她都不听,要有人敢抱她,她就大哭大闹,还要咬人。

最后还是王姨娘叹着气,给她倒了点米汤喝,随她去了。

直到正午,一阵喧哗打断苏秦的发呆,有人在喊,“苏小子回来了!”

苏秦的哥哥苏毅,从庆州府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也没来得及和谁寒暄,直接跪在棺材旁边嚎啕大哭。

村里人都忍不住叹气,苏秦也被苏毅勾了起来,两个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直到两人快哭撅过去了,村长才指挥着人强迫地把他们劝开。

王姨娘把两兄妹喊到自己家里,煮了一点粥菜,让两人吃点。

“小毅,你父母这事,得想开点,你是哥哥,以后小妹还得靠你。”王姨娘轻声劝说,“你家里银钱,是我和小妹一起翻找出来的,花销多少都有计数,等会你和我一起去核对,家里的大小事情,也得你们俩商量着拿主意,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你得心里有个数,知道吗?”

“嗯。”苏毅也吃不下去饭,只是喝了两口汤。

三人一起对坐沉默,最后还是回到了灵堂前。

苏毅回来了,苏小妹就从孝子还礼解脱出来,在姨娘的指导下,看看香烛,给宾客倒茶。

吃完晚饭以后,宾客们在灵堂前聚在一起,烧了一大堆篝火,围火而坐。

老人们敲着小鼓,在唱一些苏秦听不懂的歌,模糊听着是首挽歌,在说苏老爹勤劳肯干,苏三娘温柔大方,还唱苏家儿女幼小,举目无亲。

老人沙哑沧桑的嗓子唱着曲调简单的歌词,小鼓在众人手里传递,没有人鼓掌,只有柴火的噼啪声混着悲戚的调子,一直传到遥远深黑的夜色里。

苏秦两个时辰倒了三轮茶水,两个灶火轮流烧水,一个大木桶泡茶,用水瓢舀到瓷碗里,苏秦便端着木托盘,一个个去送水。

苏毅送的则是米酒和烟叶,苏家就是酿酒的,一碗碗米酒倒出来,散着酒香,递给那些唱挽歌的老人们。

苏秦坐在角落里休息,看着大家在火光里谈话,唱歌,说那天晚上的野兽是如何凶狠,苏家两个孩子又是多么可怜。

那天晚上的异动,官府的说辞是因为地动惊吓了野狼群,野狼袭击了外出的苏家夫妻,才导致了一场惨剧。

村民们看不见怪物,只是感叹命运无情。

倒不是苏秦忍得住不说真相,只是官差已经私下里找过她,让她隐瞒见过巨狼的事情,又说仙人嘱托过,她若是想要修习仙法,可以让大人带着,凭借信物到庆州府询问。

那信物是一块铁牌,正面刻着“守夜人”,背面刻着“庆州”,有小孩掌心大小,现在被苏秦挂在了脖子上。

夜深了,苏毅不顾苏秦的挣扎,把她提溜到了床上,“晚上有我守着,你好好睡觉。”

“我不睡!你守你的我守我的!”苏秦气得要死,一口咬在苏毅胳膊上。

苏毅没有躲,只是叹气,“小妹,我现在跟着州府里的大老爷,每年也没有几天休假,是很难照管你的,我也想好了,等父母安葬,我就去向老爷请辞,回家来照管父亲的酒坊。”

“那不行!我们还要为爹娘报仇呢!”苏秦这话让苏毅摸不着头脑。

于是苏秦才把那天的情景和苏毅说了一遍,还掏出挂在胸前的铁牌给苏毅看,“我既然也有天分,那等爹娘安葬了,我就去庆州府找窦湘姐姐,到时候咱们一块努力,我要成为厉害的仙人,以后能给爹娘报仇!”

“你不能去。”苏毅严肃地打断她,说,“这可不是好玩的,你也看到了怪物有多可怕,一旦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和爹娘交代?”

“难道我一辈子呆在村里,每天绣花,长大了嫁人,埋没这一辈子,你就能给爹娘交代了吗!你根本没看到他吃人的样子!爹娘该有多害怕啊!都怪我……”

苏秦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如果我没有跑出去就好了!或者早点学会仙法也行啊,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苏毅被她勾起了伤心,他无法想象苏秦一个人守着父母的尸体,恐惧又无力的样子。

“好了好了,”苏毅沙哑嗓子说,“等把村里的事安顿好,我就带你一起去庆州府。”

苏毅当然不是想要小妹一脚踏进这片泥沼,他还是打算将小妹安置在自己身边,方便照管,小妹已经三四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先把她哄睡着才是要紧。

苏秦就这样怀着仇恨和希望,躺在哥哥身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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