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今被你们禁锢,手无实权,这江山早已变天,你与赵醒之大权在握,朝中余留的太子党势力虽未斩草除根,但也微乎其微,不成威胁!你留无辜稚子一命又有何妨?”贵妃娘娘娇嫩的嗓音显了疲态,卑微地向她一下又一下地磕头乞求。
陈令容看着这个昔日娇花般养尊处优的贵妃娘娘,此刻伏在自己脚边,像个囚犯一般连连求饶。
心中不禁泛酸。
想当初,她在盛京声名鹊起时,便听闻陛下得了一位绝世美人,初入皇宫时堪称艳压群芳,坊间传言,炎帝头一次见她,就被那副倾城容颜勾得神魂颠倒,刹那间六宫粉黛皆黯然失色。
那年盛京春光明媚,陈令容与父亲一同应邀入宫,庆祝太子殿下的生辰宴。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如花似玉的贵妃娘娘,亭亭玉立地站在炎帝身边,纤腰楚楚,罗衣飘飘,她悠然往座下一瞟,正巧看见了端坐于底的宁远公主,她嫣然一笑,倾国倾城。
偏生这样一位美人,不仅不是花瓶,还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在阴险的后宫中保全了自己唯一一个孩子,还令其毫无悬念地得到了储君之位。
虽说花无百日红,可她直到炎帝倒台,也没有从那个被专宠的位置上走下过一步。
陈令容欣赏她的能力和容貌,也同样惺惺相惜她的处境。
“公主殿下,我求您了,放过我儿一命,求求您了……”
“贵妃娘娘夜间迷路,误入偏殿,送回去吧,莫要让人瞧见了。”陈令容冷漠地转身。
“肉中刺,眼中钉,不除何以绝后患。”
“您可以将他的储君之位废了,我愿以命相抵,只求我儿活下去!”贵妃娘娘用力扒着地面,挣扎着怎么也不肯被轻易地拖出去。
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这里,炎帝被囚,她借着皇帝宠爱得来的一切已经荡然无存,仅剩的血脉危在旦夕,她能力有限,可这世上除了小太子,就再没有值得她豁出性命保护的东西了。
陈令容一顿,手中佩剑停在小男孩的胸前,止步不前。
——“哐当”。
长剑突然落在了贵妃的脚边。
她仰起脸,闻她一声叹息:“罢了……”
“今夜贵妃娘娘擅闯偏殿,意欲携太子潜逃,追捕途中被侍卫所伤不幸殒命,太子逃逸,下落不明。”
“是。”两旁的侍卫纷纷应声,将架着的贵妃娘娘扔在地上。
陈令容闭目,伸手示意她自便,已然是默认答应了她的乞求。
“公主殿下……”她摸向地上冰冷的佩剑,缓缓握在掌中。
“等你死后,我会趁乱把太子殿下送走,远离盛京,远离皇城。”陈令容看向一旁泣不成声的小太子,终是于心不忍,“无论你信不信我,这都是你眼下唯一可以做的选择。”
她笑了笑:“多谢,公主殿下成全。”
“母妃……母妃……不要,不要走……”小男孩抽噎着爬向母亲,伸手想夺去她手中沉重的长剑。
“涉儿乖,要好好活下去……”她拂过小太子柔软的乌发,眼角滑落一行冷泪。
“下辈子,我们不来帝王家。”
……
“不要,不要……”
……
一道血迹溅染,触目惊心地印刻于青砖。
陈令容面无表情地走出偏殿,将不慎沾到自己衣袖上的血迹抹净,只闻身后稚嫩的童声撕心裂肺,她仍旧置若罔闻地抬步离去。
——“娘!!!”
……
盛千澜眉眼不受控制地闪跳一阵,提笔收住书信末尾最后一字。
寒风掠过案几,笔墨有些冻住,最后收束时失控的墨迹干涩地沾到空白处,形态略显狰狞。
他将其搁置一边,拿起书信密封。
“将军,盛京还未传来消息,公主殿下和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您不必过多忧心。”阿羽瞧着自家将军自从到了定河关后便日日愁眉不展,若领兵打仗还有心事挂怀,那必然是不行的。
战事在即,沭国随时可能偷袭攻城,他们一刻也不容懈怠。
盛千澜无奈一笑,看了看他,又摇摇头,将封好的信笺递给他。
“这个派人送去盛京,给长公主。”
“是。”阿羽习惯性地顺从接过,突然又意识到哪里不对,倏然抬头,“什么,给谁?长公主?”
盛千澜瞧他一脸惊异,觉得有些莫名,挑眉道:“嗯,有何不对吗?”
“那,那宁远公主……”阿羽眨巴眼睛,满脸写着天真无邪。
“我说给谁就给谁,下去吧。”盛千澜哪里看不出他那少年人的傻心思,哭笑不得地挥挥手。
阿羽吃了瘪,悻悻地拿着信笺依言退下。
深秋朔风卷过城墙,定河关正值一年中最为干燥多风的时节。
盛千澜走上城甬,五指按于墙砖,粗粝的触感寻不出一丝湿润,连砖缝里的苔藓都已磨成了黄粉无影无踪。
他喉结微动,仰首望日,忽然觉得一阵干渴。
“亓伯。”他立于城墙边缘,皱眉道。
一名身形偏瘦的督军连忙应声过来:“哎,将军。”
“城中可有足够的榼?”盛千澜收回手,掸了掸身上干燥的尘土。
“有的,将军要榼有何用?”亓伯讪讪地挠头。
榼乃平民家中常用的注水容器,平平无奇,似乎与打仗并无关联。
盛千澜得到肯定,不答反问:“定河关常年如此干燥吗?”
亓伯摇头:“那倒没有,每至秋季刮了大风,才会干燥这么一段时间,其余时候,雨水可不少。”
盛千澜若有所思地环顾一周,其顶部肉眼可见的坡度平坦,瓦片铺设也并不严密,城砖也不难看出用的是最为质朴的纯夯土。
“也难怪此城不设防火结构。”
“啊?难道沭人会放火烧城不成?”亓伯耿起脖子。
“不无可能,你看这气候如此干燥,此地大多时候不缺雨水,便疏于防火,如果沭人巧借东风,用火攻城,我们难免应对乏力。”盛千澜望腰间摸索一阵,一边对亓伯解释,一边掏出个水囊仰头就灌。
“将军思虑周全,那,那我们具体该如何做呢?”亓伯忐忑地搓着手,干等着他下文。
盛千澜用看三岁小儿的眼神瞧着他。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懂我什么意思吗?
亓伯见他忽然不说话了,还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自己,他惴惴不安地原地踱步,心想着方才自己说的话有哪得罪了赵大将军……
两位大眼瞪小眼地干看一阵,盛千澜最先耐不住性子,撇了撇嘴,认命地摆摆手。
“搞榼,备水。”
“哎,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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