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在追你

有时候辜越安也分不清父亲看自己的眼神究竟是对母亲的思念,还是无颜面对的悔恨和歉疚……

就像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一面深爱叶嘉南却任由自己的身体寻欢作乐,父亲困在他自以为是的深情里,盲目寻找出口。

盛时铭摘下围巾围住辜越安冻得通红的脸颊,“冷不冷?”

“不冷。”辜越安摇头。

两人并肩往外走,冬日里的蓉城日头很短,下午阳光很好,但阴湿的寒风就像拿着把锥子一样细细密密往人骨头缝里钻。

蓉城的冬天真的很少下雪,对于一个没怎么见过雪的孩子来说,那种白雪皑皑的感觉过于新奇,每年冬天辜越安都满怀期待,可真当南方的湿雪落在头顶时,潮湿的雪会打湿衣服和头发,满腔热血终被熄灭大半。

去年,辜越安报名了国家地理杂志去南极极地的科考团。

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办完了,这个月就出发。

这个决定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坐在自己面前吃饭的盛时铭是第一个。

辜越安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火锅蒸腾而上的热气让盛时铭的眼镜上蒙上了一层雾,许久之后,辜越安才听见盛时铭问他,是不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辜越安愣了愣,说,“好了。”

面前的人摘下的眼镜。

“准备了什么?给我看看,保暖的衣服手套,防水的鞋子,登山杖,还有药品……。”他顿了一下,最后说,“吃完饭,我们去商场。”

一直到被他带进商场,辜越安都还是懵的。

辜越安抬手挡下比在自己身前的衣服,抬眸问盛时铭,“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问我的吗?”

比如,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什么时候回来?安不安全?

他现在太平静了,让人心慌。

猝不及防,手腕被抓住了。

辜越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进了更衣室。

狭小的空间里,辜越安后背抵在墙面上,手腕被牢牢攥住了。

辜越安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于是,他抬眸皱着眉头看向盛时铭,“盛……!”

“有。”

辜越安愣住了。

“有。”盛时铭目光穿过镜片看过来,压低的声音就像一道呼啸的风,压得人定在原地,无法呼吸,“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什么时候回来?同行多少人?安全吗?什么时候走……”

他一口气问了许多,声音也越来越急,辜越安看见他眼底的急色,不再挣扎。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问我?”

盛时铭往前一步,埋在他颈间,“怕你讨厌。”

怕你讨厌,害怕我的占有欲,不想你被禁锢,也怕你再次不告而别。

但盛时铭明白,辜越安是个有主见的人,自己不能,也无法影响他。

一时间,辜越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家庭里的淡漠关系让辜越安很早就学会了自己做决定。

母亲去世后,父亲有他的生活和工作,很少去管辜越安,美其名曰,给与足够的自由。

即使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但辜越安依旧觉得自己过的不错,最起码他爸给钱。

原来情感上被需要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辜越安闭上眼睛,感受盛时铭身上的味道,一如既往沉稳踏实,他深深吐吐了口气,说,“你会想我,对吗?”

他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下一秒,落入一个温暖拥抱里。

“我会很想你。”盛时铭说。

*

整整十多天的海上航行,辜越安能看的除了船就只有无边无垠的海面,冰山和偶尔翻起的鲸鱼尾巴。

窗户前面划过冰山一角,阳光洒在南极的冰面上,像一块油润的肥肉。

邮轮早就靠岸,辜越安换好衣服准备下去。

放在床边的行李箱是打开的,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放在一起。

都是他离开之前,盛时铭准备的。

他的视线在行李箱上停留了两秒,突然轻笑了一声,直到听见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

“越安,辜越安!集合了!”

“来了!”

今天是他抵达南极科考地的第四天,航行的路上他抽不出时间来画画,长时间的航行晕船不可避免,但还好,除了画板,他还有相机。

相比于在肯尼亚大草原的风景,这次,辜越安的镜头里出现了很多笑脸,同行的老师和朋友们都是很好的人。

热情似乎真的可以驱散寒意,辜越安偏偏喜欢站在甲板上吹冷风,看到冰山起伏飘远,企鹅摇摆,鲸鱼翻尾。

偶尔放空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想到盛时铭,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的在想自己。

极地的信号时好时坏,辜越安也很少和盛时铭聊天,想念埋在心里,既然是旅行当然要好好感受当下。

漫长冬日里,蓝色冰川晶莹透亮,皮划艇向前划行,伸手摸得到的冰块,清晨雾气蒙蒙,辜越安听从领队的指引慢慢往鲸鱼观测点划。

回到集合点时,正好遇到一对情侣在海岸边拍婚纱照。

手机传来振动,盛时铭的消息发过来:

【在花店,喜欢什么?】

辜越安顿了一下,彼时,一束鲜艳的红玫瑰闯进他的视线当中,明艳的红色在蓝白色的雪原上绽放,明媚热烈。

【红玫瑰。】

萍水相逢的人围在上层甲板上跳舞,穿着洁白婚纱的年轻男女在遥远的地方缔结誓言,烧烤舞蹈,升起来的烟火和从人们口中哈出来的雾气交织在一起,浪漫又残酷。

辜越安并没有加入这场落日舞会,他站在栏杆边,凝望夕阳,南极的落日和大草原的肆意广阔不同,橘红色铺开时混着云边淡淡的粉,温柔神秘。

他在画板放在甲板上,记得自己曾经也画过一张马赛马拉的落日,最后送给盛时铭了。

对着远处落在第一笔,辜越安好像听见相机按动快门的声音。

“咔擦。”

他轻轻皱眉,凝神细听,耳畔只剩下呼啸的风。

“辜越安。”

恍惚间,辜越安好像听见盛时铭喊自己名字的声音,裹挟在冷冽的寒风里,飘进他耳朵中。

声音很快消失不见。

辜越安以为自己幻听了,盛时铭的声音好像翻山过海,清晰到仿佛来自自己耳后。

猛然回神,辜越安冷不丁打了个冷颤,这里是南极,盛时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落日缓缓而下,云边的橘红色变得更加浓烈,辜越安手指冻得通红,甲板上的风越来越大,恍惚间,他听见一道近在咫尺的呼唤。

“越安。”

手中的画笔在画板划下一道橘色,心跳漏了一拍。

辜越安猛地站了起来,架子上的调色盘打翻在甲板上,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可辜越安突然不敢回头。

“越安,是我。”盛时铭的声音依旧温暖低沉,就像包裹一层柔软的耳罩,牢牢包住了整只耳朵。

他的声音就在自己身后,一步之遥。

画布上橘红色的油彩越来越明艳,就像不远处的落日。

辜越安低着头,缓缓转过身,一束鲜艳的红玫瑰直直闯进他眼睛里。

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

“你怎么会来?”辜越安抬起头,撞进盛时铭深深眸光中,惊喜又意外。

盛时铭将那束花送给面前不可置信的爱人,低头轻笑,说:“抱歉越安,我很想你。”

哪怕多一天,我也想见到你。

另一边的甲板上,欢快的舞曲随着新人们的共舞变得唯美舒缓,寒风撩起辜越安的凌乱头发,他接过了那束玫瑰。

比起等待,盛时铭同他一样选择寻找。

两人心照不宣。

“越安,我很爱你,很爱。”盛时铭无比郑重地说。

辜越安的心随着他一个一个的“很”字,慢慢沉到的最低处,呼吸变得缓慢又沉重。

“越安,你是否愿意和我在一起?”

契机会在恰如其分的时候出现。

就像现在,在南极的冰天雪地里,绵长的吻比在金合欢树下更加炙热。

触碰的刹那,思念才有了实感,拥抱里力气比以往任何时刻就要沉重,势必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当中。

爱意的迸发就像冰山上轰然落下的雪。

红玫掉在椅子上,花瓣铺散。

最后,辜越安几乎只剩下气声回应,“……盛先生,恭喜你,得偿所愿。”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一声。

辜越安冰凉的双手捧住盛时铭的脸,他认真地说:“盛时铭,我爱你。”

……很爱。

马赛马拉的那场“天河之渡”终于到来,角马险象环生,奔向草原上一棵壮美的金合欢树,南极海平面下的冰山远比想象中震撼,草原和极地一样,温柔广阔,无边无垠。

那关于落日刚开始的画已然定格,画布上橘色的一笔,辜越安给它取名叫:

——《盛时铭》。

14. 后记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比往年来的都要早。

温度格外暖和。

盛时铭和辜越安撑着伞走在绵绵春雨下,他们刚从叶嘉南的墓前出来,照片上的女人笑容依旧明媚张扬。

“今年春天来的真早。”辜越安抬头看天,说,“我母亲很喜欢春天。”

春,一个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字眼。

盛时铭的伞偏向辜越安,问:“那你呢?”

“我?”辜越安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榕城的四季并没有那么分明,春和秋同样短暂,他对春的感觉似乎没有秋那样浓烈,“我似乎没有怎么感受过春。”

“越安,伸手。”

虽然疑惑,但辜越安还是伸出了一只手,于是,盛时铭牵起他的手放在了细雨下,细密的雨无法在手中积蓄,于是盛时铭带着辜越安抬手接了一滴伞檐的雨水。

雨滴砸下来,雨水顺着掌心的纹路慢慢流走,直到又一滴雨水落下,辜越安才恍然回神。

“感受到了吗?”盛时铭问。

“嗯,春雨。”绵绵春雨。

炙夏相遇,深秋重逢,隆冬剖白。

辜越安和盛时铭四目相对,今年春天应该会更加盎然,因为他们正在春天相爱。

-全文完-

不满意之前的结局,所以改了。

感谢小宝们看到这里,完结喽,撒花。

求求收藏,求求评论,看看预收吧。

下一本再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我在追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西江的船

狩心游戏

貂珰

橘涂十一日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落地记得发消息
连载中拾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