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王府回去之时,夜色已是沉沉,漫天的星光洒落在青石板路上,照亮了赤府马车前行的道路。
马车之内,时影紧紧瞧着朱颜,目光都不曾移开一瞬。
“颜儿,今日见着永隆,你可欢喜?”
朱颜道:“那自然是了,这孩子像极了雪莺,真是太可爱了!”
时影摇摇头,“我倒觉得,更像雨儿一些。”
朱颜甜甜一笑,“他们的孩子,两个人都像。”
时影默了一瞬,突然凑过身去,握住朱颜的手,“颜儿,我们以后的孩子,也会像永隆那样可爱的。”
和师父的孩子……朱颜心头一动,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在前世时,这些她可怎么敢想?她怎么敢幻想,师父和她生孩子?而如今这些话,却自然而然地从师父口中说出,反倒让她羞红了脸。
正低着头扭捏间,却听到时影说了一句,“颜儿,我们到了。”
朱颜诧然抬起头来,却发现时影已经下车,她小心翼翼探出马车,却不料整个人被他一拉,顺势跌入他的怀抱中。
“啊……”她忍不住惊呼,可眼前之人,一把抱起了她,就向着府里大步迈去。
朱颜被他搂着腰身,吓得不敢出声,整个脸埋在他的胸口,怎么也不敢抬头。这个样子,太羞人了……
可时影,他根本不管这些,只管抱着她一路走进去,“玉绯,颜儿累了,我抱她进去。”
“姑……姑爷……小姐的披风。”玉绯捧着朱颜的流云纹锦披风,看得目瞪口呆。正手足无措间,突然觉得手上一空,披风已经凌空而起,一下子飞到了时影手中。他把披风牢牢裹在朱颜身上,就向内室疾步走去。
……
月色探过微掩的窗扉,如一泓清水,悄悄地浸润了内室中的桌椅床铺。案上的红烛着夜风吹动,烛火飘飘摇摇,一线微光,正温柔地投射在合欢锦帐中相拥的人影之上。
时影抱着朱颜,越过鸳鸯戏水屏风,径直来到了床榻上,朱颜被他轻轻放在床上,正要尴尬起身,却不料时影并不给她机会,一下子覆身上来,整个人罩在了她身前。
如重纱般飘逸的锦帐倾泻而下,遮住了帐内旖旎的春光。朱颜羞得紧紧闭着眼,怎么也不敢看身前的男子。师父他……是要和她……
天哪!朱颜怎么也想不到,她要面对这个问题。但是她已经和师父成婚了呀,虽然从玉绯的话语中得知,他们也才成婚一个月,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如胶似漆之时,她怎么才能拒绝师父呢?此时此刻,她绝对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破绽,前世的师父,还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等着她去解救。可如今这个情形,真是太尴尬了。
朱颜皱着眉头,正犯难间,就听到身前男子极其轻柔地唤了她一声“颜儿”,朱颜睁开眼来,却不料面前骤然一暗,猝不及防地落入一个无限温柔的深吻里,惊得她再次紧紧地闭上眼睛。
师父的呼吸,近在咫尺,萦绕在她脸颊,细细地撩拨着她的心弦。他的嘴唇,是热烈而温暖的,不像前世临死前那样,如玉石般冰冷。他缓缓而轻柔地吻着她,无限怜惜又无限缠绵,朱颜只觉得心神俱醉,想推开他却根本使不上力气,一恍神就被他灵巧地撬开了樱唇,舌尖长驱直入,辗转反侧,把滚烫的爱意一直传达到她的心里。
师父……朱颜没有料到,一向清冷自持的师父一旦入了尘世,竟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片刻后,时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的樱唇,就当朱颜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眼前的男子突然凑到她的耳际,开始细细地轻吻她的耳垂,一边柔声呓语,“颜儿,为我生一个孩子吧,我们的孩子。”他的声音,如痴如醉,还带着一种情难自禁的暗哑。
朱颜被他吻得心神荡漾,难以自持,不由得伸手去推他,却发现根本推不开他。他的呼吸,热热地喷在她的脸颊边,慢慢地向下移动,从耳垂到下颌,从脖颈到领口,每一寸肌肤,都留下他独有的带着雪寒薇清香的印记。
红绡锦帐被风微微带起,帐中的人影,交叠相缠,朱颜似乎明白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呜咽求饶:“师父……不要……”
时影一下子抬起头来,语音微有些惊讶,“颜儿,你叫我什么?”
朱颜意识到失言,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咬着嘴唇不敢再出声。师父已和她成婚,不再是神官身份了,可情急之下,她竟然又脱口而出,唤了他“师父”。
时影轻轻叹一口气,伸出手去,抚上她的脸颊,“颜儿,今日,你……是不是太累了。”
朱颜别过脸去,羞涩地点了点头。
时影的脸上,涌起浓烈的愧色,他轻轻扯过一旁滑落的锦被,小心翼翼帮她盖好,“颜儿,是我不好,没照顾到你的感受,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你好好睡吧。”
朱颜闭着眼睛,把头埋在被子里,感觉到身边之人悄无声息地下了床,留她一个人在那里。朱颜知道,师父不想打扰她,是想让她好好休息,可是现在的她,心如乱麻,又怎么能够轻松入睡呢?
她自发间拔下玉骨,就着朦胧的月光看过去,玉骨上的血迹已经有些变淡了。她记得大司命说过,玉骨上残留的血迹消失的时候,时空之门就会关闭,如果在这之前她没有完成复刻师父魂魄的任务,那这个时空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彻底消亡。而她,也可能卡在时空的缝隙中,再难回到现实中。
所以现在,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该怎么办?
……
圆月高悬,洒下片片银辉,穿越过室内飞扬的红绡暖帐,在少女粉嫩的脸颊上,画出美妙动人的阴影。朱颜躺在床上,怎么也难以入眠,唇瓣滚烫炙热,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令她不由得回想起刚才那旖旎动人的画面。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睁着眼睛熬了半夜,她突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是他回来了。他像是害怕吵到她,轻轻地推门进来,把脚步声刻意压得很轻。朱颜连忙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她感到一个微凉的身体钻进了被窝,动作是那样轻柔,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那人沿着床的另一侧而睡,并没有触碰她的身体。
朱颜紧紧闭着眼睛,放慢呼吸,只觉得身体的所有感官,都不自觉地被调动起来,密切注意着另一边枕上之人的动静。
没过多久,身边之人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朱颜有些羞涩地偷偷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庞,剑眉英挺,睫毛纤长,就在她的身边,离她那么近,那么近……
她从来没有想到,师父的睡容是那么好看,如此地安宁,如此地恬静,让人看了就心头一暖,只觉得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不及他万一。她若是能像现在这样,永远守在他的枕边,日日与他相伴,该有多好。朱颜想及此,只觉得心头一阵触动,忍不住落下泪来。师父,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我要把你救回来,我要永远……做你的枕边人。
朱颜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住自己剧烈的心跳,小心地伸出手去,把他胸口的被子轻轻地掀下一点,然后把玉骨凑近他的心口,压低声音,缓缓而清楚地念出了大司命教她的咒语。
……
良夜悠长,时光静静流逝。一阵夜风拂过,带起片片流云掩住了月华,屋里的光亮骤然暗了下来。朱颜看的清楚,从时影的胸口,突然升腾起几个金银交织的光点,那些光点围绕着他跳跃晃动,就像点点的萤火虫在欢乐地跳舞。随着咒语的逐渐深入,那些光点仿若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召唤,争先恐后地涌向玉骨,然后一个个以极快的速度钻入玉骨中,顷刻间所有的光芒都被骨身吸收,难觅踪迹。朱颜念下咒语的最后一个字,玉骨上闪过一道长长的流光,之后便彻底隐没。
成功了!她看着手中的玉骨,心中激荡难言。师父,我终于能救回你了……你等着我回来。
随着玉骨光芒的隐没,屋内越发昏暗,朱颜发现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时影的脸庞在她眼前逐渐淡去,这个虚幻的未来世界正在消失瓦解。眼前骤然被一片黑暗覆盖,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手中紧紧捏着的玉骨,那是师父的魂魄,比她的生命更珍贵的东西,她要把他完整地带回去。从未来,回到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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