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儿……她今日成婚……时影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巨响,一阵热血涌上头顶,他想也没想,一把就推开了眼前的那道门。
刺眼的光芒照进他的双眼,从黑暗的地方一下子进入明亮之处,时影瞬时觉得睁不开眼,片刻后才看清眼前的物事。
触目所及,皆是喜庆的红色。立柱上缠绕着鲜艳的红绸,四周烛台之上,红色的烛火摇曳生光,随旁的宫侍虽没着红色的衣物,发髻之上,衣领之处,却系着显眼的红色配饰。这满殿的红色,扎得时影双目刺痛。
颜儿呢?时影放眼望去,并没有见到朱颜,却看到一位俊美的男子,身着华丽的对襟红袍,黑发垂肩,双眼含笑,远远站在高阶之上。
这才是真正的鬼王吧!镜像中的丑陋,对应的是原像中的美貌,这才符合重明口中对鬼王真实长相的描述。时影回忆起了重明的话,“那个罗刹鬼王,看到过的人皆说,是一个世间难见的美男子。你说,我们小颜儿会不会看上他呀?”想及此,时影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涩极为难受,同时又好像有一团愤怒的火焰,再也压制不住,自心中熊熊升腾而起。
“颜儿在哪里?”不等鬼王出言,时影抢先发问。
高阶上的美男子微笑着回答,声音优美而动听:“少司命,刚才匆匆一见,失礼了。我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
见他避而不答,时影更是烦躁难安,再次逼问:“我问你颜儿在哪里?”
罗刹鬼王脸上的笑意不减,“你能堪破我的镜像之术,来到这里已是不易,一路辛劳困顿,不如坐下来喝杯酒,好好欣赏一下我和阿颜的婚仪吧!”
听到婚仪两字,时影只觉得心中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头顶,“颜儿不愿嫁给你,你休想与她成婚!”
“不愿?”鬼王的脸上露出些许玩味的笑容,“不愿也没办法了啊!木已成舟,她只能嫁给我了!”
“你什么意思?”时影只觉得头皮一麻,心中猛地抽紧。
“少司命,阿颜胸口的那个印记,是你留在她身上的吧?”
时影闻言浑身一震,“你说什么?你……你对颜儿做了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一句话都说不顺畅了。
鬼王得意地笑,眉目张狂,“这几日,我和阿颜日日相对,自然什么事都可以做了……”
时影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身体里的血液滚烫如沸水蒸腾,浑身失控到战栗不止。
“所以少司命,你还要接她回去吗?”阶上的红袍男子猖狂地笑着,他的笑容,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地刺入时影的心中,把他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时影袖子里的拳头猛然握紧,牙关“咯咯”作响,眼神中杀意骤然迸发,如利刃出鞘,寒芒逼人。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接她回去!”时影的眼睛里突然光芒大盛,肩后的头发根根飞扬而起,巨大的肃杀之气如恐怖的阴影笼罩在他周身。
他提高声音怒吼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先要杀了你!”
时影说罢,在手中迅速结印,这一次,他的动作一个接一个,快得几乎完全看不清手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
只见他的指尖电光隐隐闪动,袍袖凛冽翻飞,眨眼之间滚滚天雷已是召唤而至,“哗啦啦”直向阶上的红袍男子猛劈下来。
“啊……”大殿上的宫侍们看到惊雷落下,纷纷惊叫闪躲,可那个罗刹鬼王,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露嘲讽之色,口中轻轻说了一句:“天诛,有意思!”
只见他不躲不闪,右手随意地举起,凌空轻轻一握,便把顺着他头顶劈落的狂暴雷电尽数收入拳中。雷电落入他手中,便消失得无形无迹。
时影大惊,不敢怠慢,双手再次快速结印,准备第二次召唤更为猛烈的天雷,正闭眼凝神间,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熟悉而急促的叫唤声:“师父,快住手!”
这个声音……
时影猛地睁开眼睛,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一动都不动地看着眼前之人。
是她……真的是她……
朱颜穿着一身鲜艳的红绸喜服,上绣金线并蒂莲花纹样,长裙及地,婀娜多姿,可是身形,却明显消瘦了很多。她的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就这样,眼含悲怆,遥遥而无助地看着他。
“颜儿……”时影忍不住失声惊呼。
他日日夜夜思念入骨,爱恋到极致的那个女孩,如今就这样站在他眼前,他恨不得现在立即就飞奔过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可是,那个熟悉的红衣少女,看到他的到来,却并没有流露出惊喜的表情,她的神色淡淡的,甚至于有着让他难以置信的疏离,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颜儿,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才来到这里的,嫁给这个人并不是你的本意。不过你不要怕,现在我来救你了,跟我走,我带你回去!”朱颜的神情让时影觉得有些莫名的害怕,他迫不及待地表明来意,他怕再晚一步,眼前的少女,就马上会在他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出乎时影的预料,面前的红衣少女只是凄楚而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个落寞的笑容,“师父,我不想回去,你走吧……”
时影怔住了,呆呆地伫立在那里,半晌才沙哑着声音挤出一句话来:“为什么?”
朱颜低下头,回避着他不依不饶的追问目光,别过脸去轻轻地说道:“师父,你误会了,我是自愿来和亲的,没有人逼我。”
“不可能!”时影大声喝道,看着朱颜低垂的眉眼,黯淡的神色,他只觉得心脏猛地抽搐起来,他急声道:“颜儿,你是怪为师,来得太晚了吗?”
朱颜仍然低着头,脸色愈发地苍白,声音却是平静而决然:“不,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时影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一种锥心似的痛感在整个胸腔弥漫开来,颜儿这句话什么意思?她是在怨他怪他吗?时影不甘心,压低声音再次说道:“颜儿,是我的错,那个时候,我不该离开你,因为我的大意,才让你深陷险境,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可无论时影怎么道歉和乞求,朱颜并不为所动,始终低着头,神情哀楚。沉默片刻后,她突然抬起头来,眼含泪光,咬着嘴唇,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说道:“师父,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留下来观看我们的婚仪吧。”
时影怔住了,他几乎不相信他自己的耳朵,颜儿,她要他留下来,观看她和别的男子的婚仪?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又如何能这么说?她知道这句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它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扎进他的心里,反复地磨割,直到把他的心脏碾磨得鲜血淋漓。
“颜儿……”时影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他万般颓丧地垂下眼眸,袍袖中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心中突然想起方才鬼王的一番话,“阿颜她,根本不愿意见你”,“不愿也没办法了,她只能嫁给我了”。
原来是他,是因为他!颜儿是因为身旁的这个人,才不愿和他回去,是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让颜儿不得已说出了如此狠心绝情的话。
所以,他要杀了他,杀了这个罪魁祸首,万恶之源,让他彻底消失,这样,才能挽回颜儿的心。想及此,时影不再犹豫,双眼闭起,食指相对,开始迅速地结印。
鬼王见状冷笑一声,脸露鄙夷之色,“怎么,还要用天诛这种幼稚的术法来对付我吗?”
时影并不理会,全神贯注一个接一个地结印,而随着他指尖光芒的越来越盛,天空之上,蓦地炸响一声声仿若地动山摇般的惊雷。
鬼王的脸色刹那间变了,“这……不是天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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