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第一缕阳光透出天际时，梁落早已累得头昏眼花，这个点已经没有时间回去休息了，他从零食架上挑了包小面包配白开水，填饱肚子后直接就在杂物间补眠。
本来他是打算眯一会儿就直接上班，谁知倒下就陷入深度睡眠，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他刚睁开眼睛，杂物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冯修半个身子探进来极其惊讶地问：“你还真在这儿！你怎么都不接电话？”
“咋？”梁落还迷糊得分不清东西南北，蒙圈翻出手机发现关机了，他抱歉地说，“没电了。”
冯修长长地松了口气说：“上午游戏加个新功能，想让你做个版本出来，结果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你。”
禾苑听到声音也过来说：“你今天没上班也没请假，我跟人事部要了你师兄房博的电话，联系你舍友才知道你昨晚也没回去，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差点就要报警了，幸亏总监提醒我们去查监控和杂物间，才找到你。”
谁也没想到他放着宽敞舒适的休息室不睡，蜷缩在杂物间补觉。
梁落睡得太久太沉，还没缓过神，呆愣地坐着不动。
汪飞小跑过来告诉梁落：“落啊，恭喜你喜提一份挨削礼券，赶紧去总监办公室兑吧。”
禾苑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说：“快去吧，总监的脸都快结冰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凶的样子。”
梁落因为无心之失把整个项目组搞得人仰马翻，他又愧疚又心虚，低着头经过办公区域，全程都没好意思去接任何人的眼神。
“完了，总监火力太猛。”汪飞靠在冯修椅背旁说，“落落不会被他骂哭吧？”
冯修眼尾耷拉成倒三角，叹着气说：“教不严，我有责任，我怕哭的是我呐！”
汪飞揪着额前弯月似的一撮绿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小声问：“这么多人都没有人联想到杂物间，季总监掐得那么准，一猜就中，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个好问题。”晏本拿着份文件过来给冯修，他问汪飞，“要不，你去问问？”
“那就不必了。”汪飞可不想去当炮灰，连忙挪回自己的卡位。
季总监的办公室分为里外两间，里间是保密性较好的休息室和衣帽间，外间则是公司统一的玻璃墙风格，墙面中间是水波纹磨砂，外面的人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除非踮脚或蹲下，平常没人这么无聊，但今日不同，好奇的人实在太多了。
季盛北本就心情不好，还看到外面一个个走路像公鸡似的，伸长脖子还踮脚，他简直要疯了，索性把内层的百叶窗关上了。
“完了，小伙儿要挨揍了。”汪飞伸长脖子，远远问冯修，“你这个师傅怎么忍心不去求情？”
坐他隔壁的张奇伟扣着他的桌面说：“不关你事，消停点吧，你帮我看下这个bug怎么改。”
办公室外，大家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在工作；而办公室内，梁落正低着头罚站。
季总监气大发了，坐在办公桌对面瞪着他好半晌才咬牙切齿质问：“在杂物间睡得舒服吗？”
杂物间顾名思义堆杂物的，脏乱差的环境就不提了，唯一的一张折叠床还坏了只腿，梁落就着斜方躺了几个小时，舒服谈不上，全身酸痛倒是很真切，他诚实地摇摇头。
“有休息室不睡，非要去杂物间，为什么？”季盛北太阳穴突突跳，明显是被气的。
梁落小声说：“休息室工作时间到就会...自动...亮灯......”他说着越觉得理亏，没脸往下说了。
季盛北声音陡增：“你还想睡到几时？公司雇你来睡大觉的吗？”
梁落确实犯了错，于情于理都该挨骂，但季总监训斥人的话听着特别刺耳，他忍不住腹诽：说好的弹性工作呢？说反弹就反弹了，说着玩的吧？
其实他理解岔了，根本不明白总监发火的真正原因。
季盛北瞧着他神色不变，反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瞬间怒火熊熊燃起，风度都去见鬼了，他指名道姓直接开骂：“梁落，在你眼里是不是一切都无所谓？你认为任何事任何人统统与你无关是不是？我告诉你，只要你身在团队中，就永远别想着独善其身。你是我找来的人，出任何事都跟我脱不了干系，我有责任有义务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你不是三岁小孩了，说话做事之前不考虑后果，这叫自私自利！从你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X7的很多人，你给我牢牢记住，社会不是摇篮，没人会无条件容忍你。”
这一席话骂得又重又戳心，梁落当场就消化不了。
他好像从记事起，就没被人当面这么数落质骂过，顿时所有的自信和自尊心摔得细碎，捡都捡不起。
一时之间，压抑、委屈、难堪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令他无所适从，脸上挂不住，眼眶也红了，虽然强忍着泪水没掉出来，可模样看着比哭还狼狈，他微低着头，湿润长翘的睫毛遮挡着双眸，紧紧圈住无处可逃的情绪。
他这模样任谁见了都不忍心多加苛责，季盛北终究还是心软了，给了他个台阶：“你熬整宿，到底做出什么了？”
梁落倔得六亲不认，抿着嘴唇就不吭声，他内心的想法是：都被骂成狗了，解释个球！大不了卷铺盖走人！
季总监头更疼了，手里的笔被当作眼前的闯祸精都快捏断了。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晏本进来帮梁落解围，他拿了个平板递给季盛北说：“新功能已经加上，这是最新版本，你看下。”
在季盛北看录制视频的时候，晏本说：“梁落熬了一宿写的这个自动版本构建还是挺方便的，功过相抵了，总监消消气，从轻发落呗。”
晏本三言两语就缓和了气氛，季盛北脸上总算有了暖意：“行啊，那就按老规矩来。”
梁落不明白是啥，晏本解释：“项目里无论是谁，只要出了错就得受罚，规矩就是要请全项目组的人吃下午茶，怎么样，你服不服？”
梁落哦了一声，表示无异议。
季盛北看他吃瘪的样子还挺好笑，勾起嘴角说：“冯修监督不力，同样要受罚，两人一块请，让禾苑安排点餐。”
“这都什么年代，还兴连坐啊？”梁落像被人踩着尾巴似的炸毛，“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他没关系！我的错我自己兜着。”
季盛北脸上的笑意持续不到三秒：“说什么？”
晏本赶紧把不知天高地厚的梁落拉出办公室，免得战火又起。
梁落表面看着平静，内心多少有点阴影，季盛北在他心里就是妥妥的暴君形象。
程序组全员都在关注办公室的一举一动，梁落刚出来，冯修连忙招他过去喝茶压惊。
桌上的工夫茶煮第二遍，茶色温润，香味浓郁。
梁落很愧疚向他道歉：“冯哥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哎哎，不至于啊。”冯修把茶递给他说，“不就顿下午茶吗，没事，别放心上，再说了，我们项目隔三岔五就有人请下午茶的，以后就习惯了。”
汪飞扑哧笑着说：“哟，冯哥大气。”
“滚！你个单身狗知道个啥？”冯修用过来人的语气说，“众所周知，已婚男人是不配拥有小金库的，那能怨我抠吗？不能！”
话音刚落，集体哄堂大笑。
禾苑在手机外卖APP上面点了两个单，她问正在喝茶的两个人：“一份是星巴克，一份是必胜客，哪位老板先来？”
梁落掏出手机说：“我先吧。”
禾苑把代付的账单转发给他，梁落点开账单显示1584元，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又没办法，他认命地点支付，可怜的小金库却非常不给力，直接弹出“银行卡余额不足”，眼尖的汪飞瞅见，特讲义气地说：“呀，差多少？汪哥帮你。”
梁落查询银行卡余额，把账户页面递给他看。
“卧槽，才 3.8，哥哥我爱莫能助，再见！”汪飞丝毫不犹豫转身就逃，仿佛刚才大言不惭的人不是他。
梁落默默地把支付方式切换成花呗，点击支付。
冯修情况同样没好到哪去，团队目前有54个人，禾苑发给他的订单虽然没有梁落那么多，但数额也高达四位数，他每个月的零花钱只有五百块，今天这顿下午茶，同样需要贷款支付，他们师徒二人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梁落总算明白冯修为啥喝茶没感觉到苦，因为茶再苦也没生活苦呀。
梁落挨了顿骂，还受了罚，但托自动构建工具的福，体验了把晚五的待遇，跟着大队人马追随着晚霞下班了，在他坐地铁回去的途中，看手机累了就无聊盯着地铁分布图出神。
他平常上班都是高峰，忙着挤人和抢座，每次下班都累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来回都没有精力去观察地铁上的人事物，今天他仔细数了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距离公司竟然有三十二个站。
他之所以住这么远，是因为学校同宿舍另外三个人找了房子，问他要不要一起合租，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小破旧房一房一卫，只能放下两张铁艺双层床，摇摇晃晃比学校睡觉的床质量还差些，简陋的厕所就更别提了，环境虽差，但胜在价格非常合适。
刚毕业，又没背景没资源的年轻人谁不是带着满腔孤勇去闯荡世界，每个人都带着坚定的信念，坚信艰苦是暂时的，只要敢拼敢闯，出人头地就是迟早的事。
梁落跟他们合租，想法很简单，有地方睡就行，不用折腾不用麻烦。
工作这段日子，他在宿舍和公司这段路往返无数次，从未有过想法，今天算是第一次感慨：住得确实远了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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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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