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隅在府上静心休养了好一段时日,每天吃好睡好,精神养足了不少,择日便回宣政院复命去了。
“参见院使。”
脱欢等了他不少时日,终于盼到他出现,整个人皆是喜笑颜开的,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他跟前去扶他,“你身子才恢复一些,快起身吧。”
“谢院使。”
“此次你们前去吐蕃清查户口的相关事宜何百忧已悉数禀报于我,做得不错,”他意味深长地轻轻拍了拍关隅的后背,“看来日后我是能全然安心将这些事全权交于你做了。”
“院使大人哪里的话,这多亏了您教导有方,我等不过是奉您的命行事罢了。”
“你跟我还来这套。这段时日你不在,我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手底下没一个能叫我省心的。这宣政院没了你啊,才叫不行呢。”
“这几日我会加班加点把手头上堆积的事情处理完,还请院使放心。”
“不着急,你才刚回来,还是悠着点,免得身子又出了什么岔子。这回你身中剧毒,不是什么小事,凡事还是要将身体放在第一位,别太拼命了。”
“多谢院使关心。”
脱欢向后撤了半步,面上倒是不改笑容,“听何百忧说,刺伤你的人已经被宣慰司处置了?”
“正是。”该来的总是要来,前面的寒暄不过是开胃小菜,接下去要说的才是正点。
“新上任的宣慰司使也见过了?”
“是。我本想着不劳烦宣慰司出动,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们脏了手,是属下没将此事处理好。”
“巴托行事虽说是带了点血腥气,但好歹是有手段和头脑的,比起之前的那些草包,还算得上是个可塑之才。你说我这人选得可还合适?”
“院使大人做的决定哪里轮得到属下来评判?不过您的眼光自然是不必言说,您亲自任命之人定是万里挑一的。”
“你呀你,成天就会哄我开心。改日得空,我一定要好生向你父亲讨教讨教,问问他是怎么培养了个这么贴心的儿子出来的。”
“属下字真情切,并无半句敷衍。”
“听说近些日子,那几个部落之间都不太平,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是有些小争端,不过只是日常的摩擦,算不得什么大问题。我都已妥善安抚处理,希望能缓和上一段时日。”他话说得笼统,三言两语便将这话题带了过去。
“那便好。你办事我放心。”脱欢坐回椅子上,双手交叉置于身前,背靠椅背,“此番去吐蕃真是苦了你了,但愿今年这剩余的日子能太平些,好让你在大都好生休养着。”
“但愿如此吧。有劳您费心了。”
关隅前脚刚踏出殿门,后脚何百忧就跟在了他的屁股后头,“大人,我之前没在院使大人面前说错什么话吧?他有没有为难你?”
“这里是宣政院,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他轻咳着瞪了他一眼,“不过是些常规的问话,说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合适吗?”
何百忧瞬间偃旗息鼓,“您不是……我还以为您……”
“以为什么?”
“没什么,我一定谨记您的话,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少管闲事,就是最要紧的事。”
何百忧默默点头,“话说回来,您就没想过要去打听神医的下落?”看他先前为了神医的画像魂不守舍,他还是忍不住想多问一嘴。
“她的下落?我打听这个做什么?”关隅瞥了他一眼,眼神里藏着诸多不满。
“见面啊。”
“见面?然后等着她向我讨债?”
“不是,您怎么尽记着这事了?就不能想些好的嘛……”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该记得什么?还不是都要拜你所赐。”
“当然是其他的……再者说了,我当初也是为了救您,才迫不得已答应她的。您把这事算我头上,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去吧。”关隅罕见的有些不耐烦,“这段时间我不在,你是不是清闲日子过得太久,都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他竖起中间的三根手指,“冤枉啊,我才没有呢。我每日都尽心尽力替您处理公务,天地可鉴呐!”
“没有就去干活,别整天想着七老八十的姑娘,成何体统?”说完这句话,关隅便大步流星地进了门,留何百忧一人站在原地,傻傻发愣。
“什么七老八十啊……”他忽然想起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所以她到底有没有八十啊?”
皇宫内。
“这嗡、嘛、呢、叭、咪、吽六字乃是莲花部之根本真言。嗡即佛部心,谓念此字时,陛下的身子要应于佛身,口应于佛口,意应于佛意,身、口、意皆与佛成一体,方可修成正果……”
皇帝的脑袋昏沉,摇摇欲坠,懒洋洋地张开双眼忍不住打断了他,“帝师,你所讲这六字真言实在太过深奥,恐怕不是我一日两日就能参破的。你可有什么捷径好让我早日修成正果?”
桑普隔着手中的经书偷瞄了皇帝一眼,心中暗自摇头。现如今这新任皇帝对佛经可谓是一窍不通,只不过是为了继承先帝的衣钵,尊重他这位帝师,才听他传经布道。
“陛下,这修行一事岂有什么捷径可言?”
“帝师,你就别跟我藏着掖着了。我若是修行得法,你不是也好清闲些吗?”
桑普面露难色,犹豫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回陛下,陛下先前已经下令在杭州修建新护国寺,这便是大善之事了。事到如今,若真想再寻什么法子,那便是加快这护国寺的修建进程了。这护国寺修得越快,想来陛下修成正果也就指日可待了。”
皇帝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帝师,还是你有办法。”
他揉了揉太阳穴,“既要加快修建护国寺的进程,便得找个得力的人前去督办,我才好安心啊。”
“正是。”
“帝师看来,派何人去最为妥当?”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言。”
“帝师,你既贵为我的老师,就该直言不讳,何须瞻前顾后?我难不成还是会同你计较之人吗?况且,连你都不敢说真话,那我还能听谁的话?”
这皇帝虽不谙佛教,对他这个帝师却是极为尊重的,对他说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
“陛下说的是。”桑普唯唯诺诺,像是“按理说,这修建护国寺一事理应由宣政院负责,陛下不如从这宣政院中选一得力干将前往杭州,督造护国寺。”
“有理,接着往下说。”
“此事事关重大,若要说确保万无一失,理应选院使前去。可……”桑普假装为难地放下手中的佛经,欲言又止。
“可什么?帝师,你就被同我卖关子了。”
“可院使身负重任,这宣政院离了他恐怕是要乱了方寸,到时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不错。宣政院上上下下被他打理得是井井有序,实在是让我省了不少心。倘若他不在,这宣政院怕是要乱了套了。”皇帝看向桑普,“那帝师以为谁更适合委以重任?”
“臣不敢拿陛下的主意。不过臣倒是以为,要在这宣政院中选举一人,恐怕无人比关副使更合适。”
“你说关隅?”皇帝细细咂摸,“上回他在朝堂之上晕倒可算是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他这身子骨……能行吗?”
“杭州不似吐蕃,那儿山清水美,风景独好,断不会再有什么中毒遇刺的离奇事,属实说得上是个适合休养生息的好去处。关副使前去,对他的身子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桑普妙语连珠,铁了心似的要将这差事指派给关隅才安心。
“关隅他年纪尚轻,修建护国寺毕竟是关系到江山社稷安稳的大事,交到他手里,就怕是难以服众啊。”
“陛下同他一般年纪,已然坐上了皇位。关副使年轻有为,陛下可不要小瞧了他。”
见皇帝没否认,桑普趁机继续说服他:“副使官职虽不及院使,倒也算得上有些威望。何况他此番前去吐蕃,一路上坎坷艰辛,却仍然尽心尽力,甚至不惜搭上性命。关副使不仅有能力,还有胆识,督造护国寺一事假使交给他,想必他会誓死完成任务。”
“如此说来,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皇帝手掌拍上龙椅的扶手,像是十分满意他的说法,“帝师,你的眼光倒是比我还要毒辣些。”
“臣不过是实事求是,陛下谬赞了。”
“那明日朝堂上,我要亲自问问他。”
翌日清晨,朝堂之上。
“近些时日,朕收到奏折,说这杭州的新护国寺已开始动工。修建护国寺一事事关重大,朕思来想去,还是应该派位得力大臣前去督造。不知众位爱卿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
此事来得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大臣们窃窃私语,半天也没得出个答案,无人上前回话。
脱欢眼珠子一转,率先站了出来,“回陛下,修建护国寺一事理应由宣政院负责。若是陛下心中实在没有满意的人选,不如就派臣前去杭州,替陛下督造护国寺,也好让陛下安心。”
“嗯。”皇帝假意沉思片刻,“院使所言极是,你的确是朕当仁不让的首选。只是这宣政院离不开你,要朕放你去杭州那么久,朕还真是难以做出抉择。”
脱欢骑虎难下,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皇帝将目光转向站在他身后的人,“关副使,要是朕将此任重担交于你,你意下如何?”
关隅被点到名,多少有些措手不及,面上却还是维持着波澜不惊,不急不躁地答话:“回陛下,修建护国寺一事兹事体大,陛下信任臣是臣的荣幸。”
“爽快。”皇帝爽朗大笑,“那好,关爱卿,不日便启程吧。”
脱欢心里清楚,要叫关隅前去杭州督造新护国寺一事必然是桑普的主意。关隅出生贵族世家,平日里不屑于参与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他在这风口浪尖上被推出来便成了天经地义的事,好叫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此举,脱欢虽没占上风,却也不落下风,他自然也就不去反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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