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河没有丝毫犹豫,身影没入那片黑暗之中。石壁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梦瑶不再迟疑,快步上前,凭着记忆在石灯幢上摸索,很快找到了机关。石壁再次滑开,她咬了咬牙,毅然踏入了那条通往地下的阶梯。
阶梯陡峭而漫长,四周是粗糙冰冷的石壁,仅有墙壁上间隔很远才镶嵌的一颗颗微弱萤石提供一点昏蒙的光亮,勉强照见脚下。空气越来越阴冷刺骨,仿佛能渗入骨髓,那腐朽的气味也越发浓重,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小心翼翼地向下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语声。她贴近墙壁,隐蔽身形,悄悄探出头去。
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矩形地库!地库四周墙壁上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跳跃的火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影影绰绰,更添几分阴森。
而地库中的景象,让梦瑶瞬间瞳孔紧缩,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她看到地库中央排列着数个巨大的石槽,石槽中浸泡着难以名状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浓烈的药味和血腥气。而更远处,靠墙的位置,竟是一个个粗铁打造的牢笼!笼中隐约可见蜷缩着的人影,他们衣衫褴褛,目光呆滞,如同牲口般被囚禁于此!
一些身着诡异黑袍、看不清面容的人,正穿梭其间,有的在检查石槽中的液体,有的则粗暴地将牢笼中似乎已失去意识的人拖出来,搬往地库更深处……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佛门净土,而是一个进行着邪恶勾当的魔窟!那些失踪的百姓,果然被囚禁于此!
梦瑶的目光急切的搜寻,很快,她看到了苏青河。他正站在一个石槽旁,手中拿着她那瓶血,将其中的血液缓缓倒入槽中那暗红的液体里。旁边一个黑袍人恭敬地禀报着什么。
“新一批的‘材料’活性不足,正需公主殿下的鲜血作为‘药引’,之前试过的药量少了,这次需要再多加些。”隐约的话语随风传来。
材料?药引?
梦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们是在用活人炼制什么东西?!而她的血,竟然是其中关键的“药引”!
就在这时,背对着她的苏青河,仿佛脑后长眼一般,忽然缓缓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躲在阴影处的她。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意外,反而露出了一个计划得逞的、冰冷而扭曲的微笑。
“殿下,”他的声音在空旷阴冷的地库中清晰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与戏谑,“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也好让您亲眼看看,您这‘祈福’之血,究竟用在了何处。”
苏青河的话音如同冰锥,在这阴森的地库中激起回响,猛地扎进了梦瑶紧张害怕猛烈跳动的心脏。
话音刚落,两名身形魁梧的黑袍人便如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一左一右,铁钳般的手掌牢牢扣住了梦瑶纤细的手臂,那巨大的力道瞬间禁锢了她所有的挣扎。
“苏青河!你这乱臣贼子!阴险狡诈的狗东西!”梦瑶惊怒交加,她厉声咒骂,“你竟敢如此对我!用活人炼此邪物,行此逆天之事!你对得起太子哥哥和父皇对你的栽培和重用吗,若太子哥哥和父皇知晓,定将你这奸佞之徒千刀万剐,诛灭九族!”
黑袍人毫不理会她的挣扎与斥骂,粗暴地将她带到苏青河面前。苏青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稍稍松开钳制,自己则好整以暇地踱步上前。面对梦瑶激烈的言辞,他非但没有动怒,脸上反而浮现出一种近乎怜悯的、带着浓浓嘲讽的笑容。
“千刀万剐?诛灭九族?”苏青河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字,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低低的笑声在地库中回荡,显得格外阴冷,“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您还真是……天真得令人心疼啊。”
他逼近一步,目光如毒蛇般缠绕着梦瑶,语气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你以为,没有太子的默许,没有陛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鸿吉寺地下,能建立起如此规模的地库?你以为,是谁命你每隔几日就来鸿吉寺取血祈福?而且……”苏青河又逼近她,阴笑道:“你以为,为何你能这么轻易地跟着我来到地库,看到这一切?”
梦瑶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敢相信苏青河刚刚的话:“你说什么!怎么可能,盛京百姓的失踪案,还有那些时不时就冒出来的旱魃,怎么可能是太子哥哥他……”
“他什么?叫的这么亲昵。”苏青河打断她,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揭露残酷真相的快意,“他英明神武?他仁德爱民?我的好公主,你醒醒吧!你叫他太子哥哥,他可有把你当过妹妹,或者把你当过公主?你刚回宫时他可曾来看望过你,偶尔一次来,不过也是待了片刻就走,可曾对你嘘寒问暖!你还真当他是你的太子哥哥,他不过就是为了利用你,利用你们一族的血,来达到他想长生的目的。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他们皇家延续统治!你觉得我丧心病狂?觉得这旱魃是至邪之物?”
他的笑声变得尖锐而刺耳,伸手指着那些在牢笼中瑟瑟发抖、眼神麻木的“材料”,又指向那些忙碌的黑袍人,最后指向梦瑶自己,语气充满了对世间一切的鄙夷:“瑶瑶,你看清楚了!这世上,比旱魃更丑陋、更肮脏、更凶恶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鬼物妖邪,而是人心啊!是永无止境的贪婪和**!”
“你口口声声说要要严惩我,诛我九族。可你知道吗?那些你寄予厚望的官府衙门,那些道貌岸然的朝堂诸公,还有你视若亲人的父皇和兄长,他们才是盘踞在这盛世繁华之下,最大的魑魅魍魉!他们用仁义道德粉饰太平,用律法纲常束缚百姓,背地里却行着比炼制旱魃更加不堪的勾当!背叛、阴谋、杀戮……哪一桩哪一件,不比这地库里的景象更加血腥,更加令人作呕?”
苏青河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积郁已久的愤世嫉俗和一种扭曲的“清醒”:“我今天就是要你清楚的看看这些人的虚伪吗,他们一边享受着权力带来的无尽好处,一边用虚伪的教条来指责他人的‘罪恶’!与他们相比,我这地库,倒显得干净了许多!因为这些失踪的百姓知道自己为何而死,而朝堂之上,那些被无声无息碾碎的忠良、被抄家灭门的望族,他们到死,恐怕还以为自己是死于国法,而非某些人的私欲!”
“你胡说!”梦瑶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心神俱颤, “你不过是离间我和太子哥哥还有父皇罢了,而且你故意引我来,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胡说?”苏青河嗤笑一声,目光再次落到梦瑶身上,那狂热与痴迷重新浮现,“瑶瑶,你难道真的不好奇自己为何失忆?而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如此聪慧,应该早就发现自己公主身份的可疑了。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愿意承认,刚刚我说话,你早就在心里默认了。如何不是心存怀疑,你又为何会跟踪我,瑶瑶,你想知道答案,我已经告诉了你,可是这真相你又不敢信了。”
他不再给梦瑶思考与辩驳的机会,脸色一冷,对黑袍人下令道:“取血,满碗。”
“苏青河!你敢!”梦瑶的咒骂再次响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冰冷的刀锋无情地划开了她的手腕。血液的流逝带走体温,也仿佛带走了她一部分的信念。看着那满满一碗猩红,梦瑶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苏青河满意地接过血碗,如同欣赏杰作。“带公主殿下下去休息。”
当梦瑶被关进单独的石室,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时,苏青河那番关于真相的言论,如同魔咒般在她脑中盘旋,与地库中可怕的景象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与迷茫。
石门的再次开启打断了她的思绪。苏青河去而复返,脸上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诡异笑容,托着那盛有黑色药丸的玉盒。
“看来你也会失血过多而虚弱。”他缓步靠近,“那么,你身为你们族人的最后一个血脉,试试这枚‘长生丹’,我倒要看看我们屡屡失败的长生丹,用在你身上到底是个什么效果,到底是配方的问题,还是受用人本身的问题。”
“滚开!你这疯子!”梦瑶虚弱地咒骂,奋力挣扎。
“我的好公主,你就乖乖把药吃了罢,你放心,就算吃下去失败了,我也不会舍得把你丢到旁边那个乱葬岗去。我会告诉殿下,我拿你试药失败了,为了确保长生丹的研制,我将你的肉身放在冰库保存,方便以后用你的肉来重新研制新的长生丹。但是实际上,我会将你带走,我会好好照顾你,比你的太子哥哥对你更好……我们很快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什么!简直丧心病狂!
梦瑶一边抵抗,一边惊悚今日所知道的一切。
但一切抵抗在绝对的力量和疯狂的意志面前都是徒劳。药丸被强行塞入,灼热暴戾的药力瞬间在她体内炸开,剧烈的头痛和身体撕裂般的痛苦顷刻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只有一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
你们族人?族人的最后一个血脉?
什么族人?她若不是公主,她到底是什么?她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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