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巡和面具人互相对视着。
大概是在这昏暗的地方工作久了,面具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他一眼就看到了巢巡奇怪的蜷缩模样,手上一顿,但没有弹错音,那个音被拉长了,乐声又继续了下去。
“那个……”
巢巡伸手敲了敲柜子的门。
外面的人无动于衷。
在巢巡无奈地注视中,又过了有一会儿,面具人才终于弹下最后两个音。他把自己身上的手风琴收拢、放下,然后走到柜子边。
咔哒一声,门终于开启了。
“唉哟……”巢巡一手摸着脖子。
面具人不动声色地站在他面前,身姿挺拔。他盯着巢巡,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巢巡觉得这人应该挺高。
他不像巢巡之前遇到的其他NPC那样,带着过于戏剧的夸张。他的肢体和语气里暗藏着自然的警惕和疑惑,那样的真实感让巢巡也愣了一秒。
情绪给的恰到好处。巢巡在心里点评,目光落在他露出来的下半张脸。
嗯,这下颌线……年纪应该不大。下巴还挺好看。
巢巡移开视线,站起身,扫了一圈周围环境,发现这里和他原先呆的房间不一样了。
墙壁上只有两盏微弱的壁灯,正中一张非常醒目的高床,床脚雕花。帷帐看起来是墨绿色的天鹅绒,昏黄的光线打在床幔上,投出一种隐隐的压抑。
床边一对床头柜,上面各自放着几本厚重的书。不远处是一张放着花瓶的小圆桌子,以及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大衣柜。另一边的墙拉着厚厚的窗帘,透不进一点光。
角落有一张棕色的小三角椅。那把刚刚弹奏过的手风琴就在上面静静地放着。
巢巡看着看着,想从柜子里翻出来,却被面具人动作干脆地阻挡住了。
巢巡:……?
那人的眼睛掩藏在面具之后:“你想做什么,闯入者。”
好吧,看起来没有搜索的任务。
巢巡想了想:“这里是你的房间?我现在要完成什么任务?你……刚刚在干吗?”
他后面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其实他听过刚才被演奏的曲子,它叫《塞纳河之歌》。
“我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给一个陌生人。不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闯入者,现在我请你马上离开。”
巢巡拧起了眉毛。在这个奇怪的环境里,他突然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他的态度和巢巡之前遇到过的所有密室演员都不一样,语气就好像,他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角色。
巢巡又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发现他的个子确实很高。
深蓝色礼服包裹下的身体还带着点少年人的纤细,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身上的肌肉不少。
礼服衬得年轻人肩宽腰窄,不过袖子似乎短了一些,看起来这件衣服对他来说有点小。
穿着这身衣服拉手风琴……
估计平时没少健身。巢巡默默地想。
他扫到这人上衣口袋里还别着一块白色的手绢,好像下一秒就要出席宴会。
哦,说到宴会,剧情里是有一段。
房间一角突然响起敲门声。
巢巡朝那处扭过头,发现墙上有一扇黑色的门,太暗了,他之前竟然没有看见。
面具人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立刻动作起来:“来不及了,她来了……请你快点进去!”
“等下,这个柜子很挤……哎呀!”
咔哒,柜门关上了。巢巡听到一个高昂的女声。
“莱昂!为什么我听见你的房间里有说话声?”
透过门上的观察窗,巢巡看到一个穿着酒红色洋裙的女人走进房间。
女人的裙摆层叠艳丽,犹如一团浓烈的红色浪花。她脸上带着红色羽毛面具,尾羽很长,垂落在她鬓边。
女人走到房间中央,裙摆随着动作晃动,像是一位主宰宴会的女王。
巢巡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段剧情。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就和之前那些NPC差不多了,身上带着一种悬浮的夸张。
年轻人转过身,侧对着巢巡,轻轻按住女人的肩:“你听错了吧,莎伦。我一直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莎伦,这是那位伯爵之女的名字。
莎伦狐疑地在房间扫视了一圈:“别想瞒住我!我的耳朵那样灵巧,上楼的时候我就听见了你的琴声,我才不会听错。”
她的手举起,仇恨地指着角落的手风琴:“你又在弹那首歌!你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她藏在哪里了?”
昏暗中,巢巡感觉年轻人似乎往自己的方向瞟了一眼。
“亲爱的,我向神发誓。”他低下身体,侧拥着女人,语气坚定,“这里并没有别的女人。”
巢巡有点想笑。嗯,对,因为这里的是个男的。
“……谅你也没有那个胆量做对不起我的事。”女人转身,反握住青年的手,裙摆画出一个弧,她的肢体动作张扬而夸张。
“你要记住,你和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她伸出手,摘下自己的面具扔到桌上,又把青年的面具也摘下。厚重的衣裙前倾,露出两只修长白皙的手臂,手指上涂着鲜艳的指甲油。
她紧挨着青年,把手臂环上他的脖子,他们贴得那样近,看起来就要吻上了。
哇。
巢巡心想,密室还能有亲热戏可以看?这里是不是应该有年龄分级?
可惜两人都侧对着他,巢巡看不清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只听到青年在喘息,他紧紧抱着莎伦,声音变得压抑而痛苦:“%*&!#@ ?&*=$!”
巢巡一愣。怎么还说外语?这句不会是关键信息吧?
女人在青年的怀里笑起来:“不……不……”她的笑声从低到高变得疯狂,样子有些瘆人。
纪白瑜大概都听到动静了,巢巡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巡哥?巡哥?有情况吗,我好像听到有声!”
林怡的声音也一起传过来:“巡哥,我们有点怕……”
“别紧张,这边快结束了,等我回来和你们说。”
巢巡在琢磨剧情,看得正起劲。他又多看了年轻人两眼,觉得他演得挺像那么回事。
门外这时又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小姐?小姐?小姐您在里面吗?……管家,去拿钥匙来!”
巢巡只见年轻人半搂半抱住貌似正在发狂的伯爵之女,往门的方向走去。他的衣服已经被女人挣扎得凌乱。
他们背对着巢巡,让他始终看不清他们的脸。
“还没好吗……巡哥,是哪儿在砸门,我有点怕……”
“来了来了。”
巢巡应了两声,听见身下的柜子发出机械声。他正要收回视线,突然看见那边的年轻人停住脚步,转头朝他看了一眼。
那张脸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若隐若现。
巢巡怔住了。
……
好熟悉。
巢巡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因为二十岁时的李聿燃没有那么成熟的一张脸。
他在巢巡的视线里笑了笑,嘴唇张合,无声地比了一个口型:回去。
回去?
回哪里去?
巢巡的意识再次模糊,浮上来一点,又沉了下去。
他感觉身下很软,好像正躺着,耳边有人在叫他名字。
纪白瑜大声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巢巡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极其喧闹的酒吧,DJ的音乐声放得很大,完全听不清一米开外的人在说什么。
他和纪白瑜此刻正在二楼的卡座。
巢巡眨了眨眼睛,感觉眼前有些模糊。
“我想回去了,好累……”
“别啊巡哥,我们才来没多久呢,你给我个面子,等会儿再走呗。”纪白瑜笑嘻嘻地说,“今天这里我包下了!小爷心情好,玩得开心,全部记我账上,我买单。”
他指了指摆了满满一桌的酒:“这是我存这儿的!都是好酒,巡哥你随便喝,我下去招呼一下。”
巢巡胡乱点头,靠坐在软皮的沙发里,仰头看着头顶上方裸露出的金属管道,这是现在流行的工业风装潢。
五光十色的射灯在整个场子里摇曳,灯光跟随着hiphop的音乐跃动着,把人照得斑斑驳驳,空气里升腾着微醺的热度。
对……巢巡想起来,他和纪白瑜赢了白天的密室。
在那栋大楼里像蚂蚁一样摸黑钻寻了八个多小时之后,他们最终是第一个解出谜底的队伍。
八小时,真是堪比上班的神奇体验,脑力和体力的双重对决,下次再有这种活动,还是找年轻人参与吧。巢巡疲惫地想。
林怡和邵佳两个女孩子也已经累瘫了,软在卡座的另一侧,一个看起来在发呆,一个在有气无力地玩手机。
邵佳在看自己的运动步数:“二万三千步……天,我说怎么比我去欧洲旅游还累……”
只有纪白瑜还有力气蹦跶,他说他是哈士奇一点没错,人已经跑到一楼去了。
巢巡见他跳到舞台中央,先对DJ比了个手势,等音乐声下去些之后,他手一挥正要对所有人说什么,台下的人突然像说好了一样,七嘴八舌地喊起来:“生日快乐!”“纪哥生日快乐!”
喊什么的都有,真是乱七八糟的。巢巡这么想着,但听了两句,也朝着下面说了声:“生日快乐!”
纪白瑜在台上傻笑。
他拿着一只麦克风:“谢谢大家!感谢所有来参加……”
巢巡艰难地从沙发里把自己拔出来,走到栏杆边上,看着楼下舞池里的人,有一种古怪的心情在他心里发酵。
明明大家没有差几岁,自己这种站在高处俯视人间的心情是怎么来的?
“……还要感谢这次所有的密室参演人员!今天大家玩得尽兴吗?反正我拿了第一名,我很尽兴!我连小时候考试都没有拿过第一……”
台下的人们在笑,有人发出零碎的善意的嘘声。
“为了感谢大家让我今天拿到第一,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纪白瑜向DJ比划了一下,激烈的电音节奏一变,沉寂下去,然后突然变成一阵电吉他的前奏。
巢巡一怔。
纪白瑜抬头往他的方向看过来,表情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是我临时加的,所以准备得不怎么好,大家多担待!今天要特别感谢巡哥,谢谢巡哥来我的生日,如果没有你我今天应该拿不到第一哈哈哈哈哈……”
舞池里已经有人听出了这首曲子是什么,有人在高声喊出歌名,有人跟着纪白瑜的目光也朝二楼看过来,巢巡有点后悔自己把帽子摘下了,下意识往里面退了退。
“这首《宇宙的狂想》送给所有人,也送给巡哥!我唱的不好,你们知道的,不要笑我……”
巢巡想往后退,却不能再退了。林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
“唉呀……”
巢巡立刻往边上让开了一个身位,说:“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没事吧?”
林怡朝巢巡这边靠近了一点点,她下意识地用眼角瞥了一下沙发,看见邵佳还倚在那儿,似乎累的睡着了。
林怡又凑近了些,好像生怕巢巡听不见她说话。
“巡哥,我知道这首歌!是你十七岁的时候写的对吧?我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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