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病与卖身契

利箭的贯穿伤给他留下了永久的暗伤,让他再也不能长时间的运动,王连越没走几步便开始喘气急促,谷大爷就摆了摆手,让他回去了。

王连越犹豫着,站在破败不堪的大门外面,王二丑陋的嘴脸一直浮现在他眼前,薄薄的一张纸,价值二十两,可以买断清哥儿一生自由。

他咬咬牙,一拳锤在墙上,这笔钱王连越现在真的没有。

许久不见人回来,兰玲姐急的在屋里来回转悠,她心里着急得很,王二说的话,杨改可一字不落的跟她说了,那天杀的杏花村的,还真能做出来买卖儿子这种肮脏事。

她又气又急,却又做不了什么,只等着王连越回来,跟他商量商量,拿个注意。

“兰玲姐,”清哥儿忍着头痛支起身子,“我没事了,不早了你先回家吧,今天多谢你跟……杨哥了。”

他抿了抿唇,目光短暂的看了眼门外,他心里也在期盼,漆黑的夜里能出现那个人的身影,他侧卧着,被扯开的头发凌乱的搭在他瘦弱的肩膀上。

“哎,等会,一会我看着你喝了药就走,对了你还没吃饭呢,罪过罪过,怎么能让伤患饿着……”

兰玲姐念叨着走去了厨房,等她端着饭跟药回来,清哥儿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

夜已经很深了。

兰玲姐走之前放在床头的水早就没了热气,清哥儿眨了眨干涩的眼,收回了望向门外的视线。

他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清哥儿平静的想,一个接近了只会惹来麻烦的哥儿,哪个汉子都会识趣的躲开的。

清哥儿将脸缩进被窝里,眼泪一滴一滴的窝在脖颈处,一会这一块便凉透了。

他想爹爹了。

明明他很努力的活着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他没钱,没人会给他钱,他只能等,等命运的锁链再次将他系紧。

想着想着,人也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梦里有徐家人,有王二,有数不尽的拳打脚踢,折磨与痛苦,还有最后,一个领他无比贪婪的怀抱,柔软和眷念。

第二天兰玲姐进了屋,看到清哥儿的面容吓了一跳,她颤抖着手指探了探清哥儿的鼻息,发现是温热的才缓了口气上来。

这不怪她大惊小怪,主要是清哥儿的样子太唬人了,灰白的面色,双目无神的盯着上方,浑身笼罩着死气沉沉。

见她来了也无动于衷。

“清哥儿,你别这样,会有办法的,那王二不就是要钱吗,”兰玲姐侧过身擦拭了下湿润的眼角,她咬牙继续说道:“咱们想法子,借钱,二十两也没多少,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二十两,对于她们这么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全村也就村长家能拿得出来,也是得穷尽全部家产了。

见清哥儿不说话,兰玲姐叹了口气,出门给他煎药,顺便还煮了碗粥。

回来的时候,清哥儿不是躺尸一样躺着了,他开始呆呆的望着门外,又不愿意吃药,也不愿意喝粥。

“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这不就如了他们的意了吗,哎,王小子这天天也不知道忙啥,逮都逮不住。”

兰玲姐的嘴止不住的说道,提到王连越的时候清哥儿明显有了反应。

“你看见过他?”

清哥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低低地咳了几下,雪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颜色。

“见了!”

兰玲姐没好气的说道,得,她算是知道这人的魂丢哪去了。

“扛着把大刀早早的就去村头了,一副没事人一样,好像昨天急急忙忙赶去救人的不是他一样。”

“村头?”清哥儿询问道。

“谁知道他去哪,我跟他说两句话他也爱搭不理的,也不问你怎么样了,不知道到底……”

看着清哥儿又开始发白的小脸,兰玲姐咽下嘴里的话,没脾气的将药匙递过去。

还没递到嘴边,嘴就不见了。

“怎么,非要他来喂,你就喝了?”

清哥儿又缩进被窝里,摆了摆头。

“他不会来了。”

天阴了下来,不到中午,下了雪,银白色的精灵洒满大地。

清哥儿迷迷糊糊的烧了起来,又做了噩梦。

这次梦得很清晰,是他五岁那年冬天生病的时候。

小清哥儿哭着吵着要吃鸡蛋羹,他的小爹爹偷偷给他煮了两个蛋,被徐大贵拉去柴房打的面目全非,看着满脸是血的小爹爹,小清哥儿哭到失声。

他的小爹爹温柔的护着他的头,不让小清哥儿睁眼瞧他的伤。

“爹爹,我不要父亲,”小清哥儿扒着清瘦哥儿的膝盖,细软的声音,充满着稚气,“爹爹,只有你是我的亲人,我肯定不是父亲的孩子,村里的父亲都不会打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不是他的孩子。”

爹爹当时的表情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的语气很难过,难过的要跟他一起哭出来。

“好清哥儿,爹爹也只有你了。”

*

王连越从村头回来,手里的大刀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塞进怀里的泛黄的纸。

他的心情似乎不错,手里还领着县城最好吃的糕点,兰玲姐哭着拉着他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啪嗒一声,热乎的糕点跟前两天的野鸡一样,掉在了地上。

清哥儿的屋子很阴冷,哪怕兰玲姐点了个火盆也无济于事,王连越又弄了许多柴火,足足点了三个火盆,屋里才有了点热乎气。

“清哥儿,清哥儿,怎么办,怎么叫都叫不醒。”兰玲姐泪眼婆娑的看向王连越,“药我已经给他吃了,谷大爷也让杨改去叫了,但是,但是清哥儿现在……”

清哥儿现在浑身烧的滚烫,似乎这些年积压的毛病全部喷发,他有些神志不清了,嘴里又是喊疼又是喊热,可是浑身却一直在发抖。

“得让他的温度降下来,”王连越迅速的脱去衣衫,走向门外,只穿着里衣躺在了雪里,“兰玲姐,你去将门关好。”

兰玲姐点了点头,听话的掩上门,看着他在雪里把自己整的浑身冰凉,然后进了屋里,知道王连越想干什么,她便识趣的没有跟着进去。

王连越将清哥儿裹着的被子掀开,抖着的手放在了清哥儿亵衣绑带上,迟疑了下便闭着眼迅速解开,整个人环抱住这滚烫的身体。

清哥儿冷的牙齿打颤,但呼出的气息又是灼热的,他下意识的抱紧了身边让他舒服的东西,无力的将头靠在上面,王连越绷紧了身体,深呼了一口气。

过了会,王连越已经热的开始发汗,通红的耳朵红的要滴血,他轻轻推开清哥儿,替他掩好被子,穿着里衣出门被冷的一哆嗦,他随意扯了几下衣服又躺进了雪里,等身体温度又降下来,他抓紧时间跑回了屋。

反复几次,清哥儿浑身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等谷大爷来的时候,病患已经换了另一个人。

*

第二天,清哥儿睁开发涩的眼皮,屋里很安静,也很温暖,他梦到了小爹爹。

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他想。

清哥儿穿好衣服下了床,头还有些晕,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发烧烧的。

“可惜了我的衣服。”清哥儿看着破洞的天蓝色小袄,小声嘟囔着,“不知道剩下的料子还够不够再做一件,这次可没人送了。”

洗米烧水,清哥儿做了一锅红枣小米粥,他就着锅喝了两碗,浑身都暖了不少,兰玲姐过来的时候,他还招呼人家过来一起喝。

“多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兰玲姐喝着粥翻了个白眼。

“少整这些虚的,你别要死要活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清哥儿不好意思的抱着碗浅笑。

“以后不会了,谢谢你。”

兰玲姐看他没什么事就走了,清哥儿刷了锅碗,看着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冷空气突袭,他才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的跑去了柴房。

柴房铺着厚厚的稻草,空间又狭小,比外面暖和了些,清哥儿小心翼翼的扒开稻草,看着还活蹦乱跳的两只兔子,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命倒是跟我一样硬。”

清哥儿将兔子抱进他生了三个火盆的屋子里,花灰色的两只兔子瞪着红眼睛,仿佛突然换了一个地方不适应,一动不动的愣住,过了会见没危险,才开始到处蹦跶着找窝。

清哥儿蹲着静静地看了一会,垂着眸子不知道想什么。

他昨天半梦半醒间,仿佛看到了王连越的脸,将他扣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令他分不清,这到底是他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发生的。

他甚至不敢去求证。

傍晚十分,洋洋洒洒了一天的雪终于舍得停歇,清哥儿也舍得从被窝里爬出来,洗漱打理了自己一番。

“清哥儿。”

王连越略带病态的脸从围墙那头露出,清哥儿先是愣住,随后迫切的跑到他的跟前,隔了一个墙,两个人目光短暂的交汇。

“你还愿意理我,”清哥儿错开视线,小声开口,“看来那不是梦。”

“什么梦?”王连越疑惑的看着他,“我不理你理谁,咳,我是说,你伤好些了吗。”

清哥儿听见他咳嗽,担忧的问道:“你生病了,怎么好端端的病了。”

“没什么,”王连越避开不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他,“你拿着,自己的命自己掌握。”

清哥儿接过来一看,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这是他的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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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糙汉俏寡哥儿
连载中临安初雪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