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洗的衣服没晒干,经过一晚上已经冻的梆硬,清哥儿早起做饭,看了看水缸,见底了,想着吃了早饭去河里打点水回来。
结果早饭的碗还没放下呢,就有人敲门来了。
清哥儿起身开了门,发现门口站的是他那大哥,徐洲。
“我要成亲了,下个月初。”
徐洲不是特意来报喜的,他刚从县城码头做完活,回杏花村路过沿河村,顺路来看一眼他那个可怜的弟弟。
“你若有空就回去一趟。”
“恭喜大哥了,”清哥儿的手绞着袖口,不自在的说道:“家里还有事,我这边走不开……”
“没空就罢了。”
好在徐洲也不强求,他看了几眼清哥儿的穿着打扮,还有身后家境贫寒的样子,忍了忍,还是开口说道:“反正这边人都不在了,实在不行,你且收拾收拾跟我回家住吧。”
清哥儿只是摇头。
徐洲心里清楚,因为他娘,清哥儿是断断不会跳回火坑的,想到这,徐洲摸了摸口袋,掏出来块碎银和几个铜板,他将碎银子递过去。
“这钱你拿着,冬天了,扯块布做件厚衣裳穿。”
“这钱我收不得,你上交不了做活的钱,娘会骂你的。”
清哥儿双眼微微瞪大,他这大哥在家一向没什么存在感,虽是徐汇亲哥,但是也没有帮着一起打骂过他,如今又做出给他钱举动,实在让清哥儿惊讶。
“你拿着吧。”
徐洲将钱塞进他手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清哥儿小跑几步想追上去,他已经大步走远了。
清哥儿站定,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一两银子,直到眼前出现了另一个人。
王连越换了身新衣裳,也是灰黑色的,此刻正背着一捆柴火,跟清哥儿挥手呢。
“清哥儿准备去哪啊?要柴火不要?我捡了好多。”王连越将背上的柴火放下来,也不管清哥儿要不要,直接抱了一把递给他。
清哥儿将手里的银子塞进荷包,抬眼看向跟他说话的王连越,也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同是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都比村里的其他汉子穿好看,可能是他人长得就较为俊朗吧。
“不用,家里还有,多谢你。”想到这,清哥儿垂下眼,“我先回家去了。”
王连越抱着柴火默不作声,他总感觉这个哥儿一直躲着他,他又不是豺狼虎豹,有那么吓人吗?
他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将柴火放到了清哥儿家门口,然后推开门回家了。
回到家中,王连越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看着糊了的锅,叹了口气,随后认命的将锅刷干净,喝了两口糊了吧唧的粥,最后实在喝不下去倒掉了。
总是这么浪费粮食可不行,王连越探寻的视线,越过墙头望向了清哥儿的院子。
正在打扫院子的清哥儿对上他的视线,放下扫帚急匆匆的回屋去了。
“奇怪……”
王连越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还是选择练练自己做饭的手艺,总不至于把自己饿死。
“喂,给你。”
王连越听到动静,猛然抬头看向墙头,只能看到一双冻的青红的手,举着两个雪白的馒头,王连越咽了咽口水,走了过去。
“给我的?”
见他走近,清哥儿挪了挪脚步,抬头四处望了望,见没人他才往前走了几步,将馒头塞到他手里。
“我昨天刚蒸的,掺了白面,热了吃又香又软,”说的这,清哥儿试探的问道,“你会点火吧?”
王连越拿着冻的梆硬的馒头,想到灶膛里根本不受控制的火苗,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算了,硬着也能吃,你吃吧。”
清哥儿看到院子另一头,兰玲姐家的房门开合,就知道兰玲姐要出门了,他不敢多呆下去,连忙撤回了步子,走开了。
王连越看着他的动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哥儿就是在躲着他。
*
下一秒兰玲姐就出了门,清哥儿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在兰玲姐莫名其妙的眼神里,拍了拍胸膛,长舒一口气。
“真是的,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干嘛跟做贼一样。”
清哥儿唾弃了一声自己,这也不怪他,主要是村里人一旦说三道四,他的夫家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也会连累了无辜的王连越。
摸了摸还没解冻的衣服,清哥儿拎着空的木桶,去了河边。
下了雪,河边冻的很结实,厚厚的一层冰铺在上面,下游有村里人打水凿开的冰窟窿,但是旁边有三两个妇女夫郎正在聊天,清哥儿不愿意去凑热闹。
他往上游多走了一节,在河边捡了石头,挑了块冰冻的薄的地方,用力的砸下去,冰碴溅起来,冰面也只是破了层皮。
“我帮你。”
王连越从他身后走过来,手里还举了一块更大的石头,他力气很大,衣袖捋起的小臂上青筋暴起,随着他砸冰的动作,手臂的线条跟着绷紧、松懈,没一会,冰面就嚯开个口子。
他没开口继续说话,只是扔了石头,顺手拿过清哥儿打水的木桶,清哥儿才反应过来,抢过木桶来。
“我自己能行。”
王连越“嗯”了一声,放任他自己去打水,自己则又去下游一点处,重新砸开一个口子,他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点馒头,掰成屑,饿了许久的鱼儿浮出水面,争先恐后的抢食。
清哥儿看不清王连越手里动作,鱼就被他抓住甩在了冰面上,有的鱼还很活泼,挣扎着想跳回水里,清哥儿眼疾手快的箍住这条乱蹦的鱼,抬头,又正好撞上王连越漆黑的瞳孔。
“家里没个吃的,我弄两条鱼来烤,”王连越沉声说道,“你要不要一起吃?我烤鱼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两个人都蹲在冰面上,清哥儿被他突如其来的邀请惊到了,直到手里的鱼蹦回河里,他才后知后觉的摇摇头。
清哥儿起身拎着装满水的木桶,晃晃悠悠的往家走去,王连越追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木桶。
清哥儿侧身躲过他的手,又摇头拒绝了,他看着王连越说,“我是嫁过人的,你这样做不合适。”
“我没那个意思,”王连越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手跟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快,“都是邻居,帮帮忙而已。”
他说完这句话,清哥儿垂下眼皮,不再看他,时间都静止了一样,漫天飞舞的雪花纷踏至来,下雪的天空闲的格外的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那密密麻麻,随风飘散的雪花。
“我不需要你可怜。”
许久,清哥儿撂下这句话,提着水桶,步履蹒跚的走远,王连越嘴巴张和想解释几句,到底还是没有出声。
“你是哪家的汉子?”
下游聊天的几人也要回家了,路过这片,刚好看到王连越呆愣愣的站着,其中一个圆脸婶子出声问道。
“慧娟婶子不知道吧?这是王建文家的小幺,叫什么连越来着吧?刚当兵回来的,今年有二十了吧?娶亲了没?”一个抱着盆的夫郎接过她的话头,“长得真是板正,没娶亲叔嬷给你介绍一个?”
“还没呢,先谢过叔嬷了。”王连越整理了一下衣袖,看向说话的人,脸上疑惑了一瞬,这人看着倒是面熟。
“不记得我了?你大哥那媳妇不就是我母家表妹吗!可惜了,造化弄人,年纪那么小就……罢了,如今你平平安安的回来,你爹娘在天之灵也算是安息了。”
话说到这,这叔嬷还掏出帕子,擦了两下眼角,慧娟婶子想上前安慰几句,他已经放下帕子转了话头。
“这鱼是你捞的?真大啊,拿去县衙卖得不少钱吧,越小子现在做什么伙计呢?你这当兵回来,给没给你什么军饷啊什么的?手里不少钱吧。”
“婶子,叔嬷,这鱼我不打算卖,你们若是不嫌弃,拿回家几条,炖个鱼汤来喝,暖暖身子。”
那叔嬷顿时喜笑颜开,指挥着王连越给他捡了两条最大的,看着河里的鱼还不少,觉得手里两条太少了,还想在要一条。
“好了,好了,石家的,拿两条得了,你家石头还等着你回家做饭呢。”
慧娟婶子看着王连越拖着条瘸腿,在冰上走动,后怕的皱着眉头,打断了这叔嬷的行为,“越小子,我们先走了。”
两个人走后,王连越也没了烤鱼的心思,捞了几条大鱼也回家去了,回家看着冷锅冷灶,想找吧把柴火来烧,转了半天也没发现一根柴火,突然想起来早上捡的柴火都给了清哥儿。
他又去出门去砍柴,来到早上捡柴的半山腰,发现清哥儿竟然也在,感觉他清瘦的背影,随时都有可能被背篓压垮。
清哥儿在捡冬笋,其实第一批冬笋已经被村里人捡的差不多了,清哥儿不愿意跟人挤一起,只好等没人的时候,来这里碰碰运气。
村里人常说,“开枝低,竹枝粗,双开叉竹笋多”,意思是指开枝低、竹枝又粗,最下层竹枝双开叉的大竹,往往长得笋多。
他在这样的竹株生长茂密的周围仔细观察,感觉哪块泥块松动,便用脚踩了几下,若是感觉地面松软,清哥儿便放下背篓,拿着家里唯一的铁锄头小心挖取泥土。
想要挖出完整的笋子来,也是需要技巧的,要先在泥块松动的附近浅挖一下,露出竹鞭来,再沿鞭翻土找到冬笋而进行挖凿收取。
王连越就站在他身后,等他挖完这根准备起身时,他挪动脚步,弄出点动静来让他发现。
“你,怎么在这?”
即便如此,清哥儿还是吓了一跳,他仿佛受惊的兔子,紧紧地抱着收获满满的背篓。
“你跟踪我?”
“冤枉我,”面对清哥儿的指控,王连越无辜的摆手,“我早上把柴给你了,自己没得用,只好又来了一趟。”
“那柴我没打算要,回去还你。”
清哥儿将背篓背到身上,王连越又给他拿下来,清哥儿实在是太瘦弱了,对上他简直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这里没人。”
清哥儿开始还不解的望向王连越,听他说这话,他的肌肉突然紧绷,一阵寒意从他的脊椎一直蔓延到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荒郊野岭的,除了他们两个人,确实看不见其他人影。
看着他人高马大的站在那,清哥儿咽了咽口水,若是他欲图不轨,那他也只能事后自戕。
王连越拎起背篓,好笑的看着他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故意大喘气的说道:“我就给你背到山脚下,没人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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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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