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两人重逢的第一面算不得好印象,但经过几个月的相处,章景发现白无秋并非浪荡之性,反而心思细腻敏感,也是最先察觉出碧春情绪的人。尽管处理事情的方式他不太认同,但的确没有污点可言。
若非要较真的话,就是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行为有些越界,不过同样身为男子,章景觉得没有什么损失。至于白无秋的心意,章景只当成白无秋年少时缺乏爱意,转而投在自身的一种依赖。
但是章景最近也有些搞不清楚,自己会因为白无秋的不理睬而生闷气,内心十分鄙夷这种情绪,可又忍不住去细想白无秋同徐氏的关系。如同被蛛网包裹的猎物般,章景越是挣扎,那份窒息感反而愈加愈深。
终于,经过一晚上的考量,章景做出了此番决定,亲自来牢房问个清楚。与其自己难受,不如弄清事情的根本,从根源解决问题,这样对两人都好。
如今看来,白无秋的确对他隐瞒了件大事,章景猜测白无秋之所以这样防备自己,是想极力掩盖这一点伤疤,不愿将当年的痛处展现出来。
王密和王越两人透漏的信息已经够用了,这时候若是再抛出更详细的问题,恐怕会引起怀疑,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章景依旧板着那张寡淡无味的脸,收走了原本放在地上剩余的饭菜,在王越吃人的目光下,同样还以了之前的鄙夷:“牢房可不比外头的饭,吃一顿少一顿。”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王越的视线,气的王越破口大骂。
县衙的牢房范围并不大,关押女犯的地方更是狭小,与王越那边只隔了两道墙,然而章景连看都没看一眼,只身去往了另一方向。
这个地方只有极少人知晓,是县衙建造来鞭考重大罪犯的地方,且是地下牢房,好些年前就停止了开放。
依章景对白无秋的了解,白无秋大概率会将徐氏关押在这种地方。果不其然,章景凭着稀薄的记忆,从仓库中找出了那把尘封许久的的钥匙,用灯盏的油简单润了下,趁着茫茫夜色,打开了那扇隐蔽的小门。
因为个子的原因,章景还得稍稍弯腰,头顶不可避免触碰到灰尘和虫网,看起来还是和之前没什么出入。
火折子发出的微弱火光只能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就在章景朝着狭道缓缓前行时,几声女子的呼喊由远及近传递过来。
随着距离不断缩小,章景很快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不是徐氏还能有谁。
或许是章景的身形和白无秋差不多,徐氏错将章景认成了白无秋,不等章景开口,徐氏凄凄的啼哭响起:“白大人,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对待我的。”
说罢用婆娑的泪眼朝章景看来,然而周遭的实在太黑,火折子只能看清章景的两只脚。
待到章景彻底露出面容,徐氏才从悲戚的情绪走出,吓得惊恐出声。
章景自然不会让她得逞,快速上前捂住徐氏的嘴,火折子掉到地上瞬时熄灭,牢房的老破油灯只剩尾芯,豆大的火苗宛如秋日的枯叶,摇摇欲坠。
章景的手掌几乎要捂得徐氏喘不过气,慌乱中,她看到了章景的面容,忽然记起白无秋身边有这么个人来。
总比是其他歹徒要好,徐氏这样想着,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反抗章景。
正好章景叶嫌弃徐氏的口水,糊了一手,只能朝自己身上擦擦。徐氏抓住时机,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你想要做什么。”
章景蹲在她身前,道:“你和白大人是何关系。”
徐氏做足了准备,脑子飞快运转,猜测章景可能会做出的事情,却独独没有想过章景是为了这个目的来找的自己。
见徐氏不语,章景的耐心开始流失,三更半夜从溜出来本就不易,一旦被发现,自身的嫌疑便会不断放大,徐氏的表现,极有可能在为自己拖延。
“再不说,我便不客气了。”章景威胁道,匕首抵在徐氏的下颚。
冰凉的触感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章景咄咄逼人的态度。
徐氏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半分,面上却维持着冷静,与章景对峙着。
她是个聪慧的女人,即使脖子上架着随时可能会要她命的东西,也不会乱了方寸,对方非要这个时间点来找她,可见不敢让他人知道。
对方越是急躁,反而对自己越有利,况且在这天罗地网的布局之下,杀了她,反而会将对方置于难堪之地,完全捞不到半点好处,所以她完全不用担自身的性命。
徐氏的坦然自若让章景也看出来,徐氏绝非是个头脑简单之人,此人心计极重,将人分析透透彻彻,所以,用这种粗暴的方式不仅起不到作用,反而会适得其反。
“这位小兄弟,这么晚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听你这幅语气,想来与白大人关系非同一般吧。”徐氏的目光一转,对上章景晦暗的眸子,好像要通过这幅面皮将章景看个对穿。
“废话少说,徐岸芷,王越正室夫人,户籍柳州凤城三十二县清淮坊,家中父母健全,有一弟考为秀才,若是没猜错,正是三十二县的幕僚。”
章景收回匕首,与徐氏面对面相视,徐氏很快败下阵来,这才正视起章景,“你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我记得,我不曾与他人透露过身世。”
章景笑了笑,道:“那便要看看你的诚意了,徐夫人,难道你想让自己的糗事牵连到家人么?”
“你!”徐氏脸色变了变,不得已接受了这荒唐的事实,调整了心态,对着章景试探道:“是白大人告诉你的对吗?我知道他还在气头上,我也是认识到了错误才选择帮他隐瞒身份到至今的。”
“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你当年,做的那些事情,需要我帮你回忆么。”章景说完这一句后,徐氏再也绷不住,开始暴露本性。
“他竟然……他竟然连这档子事都告诉你了,罢了,反正是早晚的事。”徐氏万万想不到,白无秋会将那段丑事告诉这个毫不相关之人。
这些日子,徐氏总是想着白无秋会因为她而记起那件事,不敢让别人知道他幼时悲惨的经历,毕竟传出来,好不容易树立的威严就会毁于一旦。
而她呢,已经无所谓了,本来就有着扭曲的感情,却不能借机发泄,畏缩在王府中的日子,让她感到无比枯燥。
白无秋却不能,因为他是刺史,清清白白,绝不可沾染一点淤泥,可偏偏她要缠着他,拉他共沉沦。
她便借着那件龌龊事,从不避讳与白无秋的碰面,时时刻刻提醒白无秋自己只要活着一天,就能威胁到他。
可是今夜却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掐灭了一切,她引以为傲的把柄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耻辱,一个不被人在意过的话柄。
章景懒得照顾徐氏的情绪,在他眼中,一张被窝睡不出两种人,王越是什么样,徐氏就是什么样。什么优柔寡断,怜香惜玉,在他这儿根本行不通,哪怕徐氏表现的再做作,他也有一百种方法让对方开口。
眼见自己的演绎打动不了章景,徐氏只好徐徐道来。
那大概是好些年前的事了,王越取了小妾后越发冷落她来,她便整日借酒消愁,搓搓麻将打发日子。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春节前,院子新添了两个家奴,长得水灵苗条,干起活也是利索,她便格外喜欢。
两个家奴中,正好就有白无秋,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样貌开始出落,五官精致,和别的家奴站一起,简直不是能相提并论的。
那股阴郁的气质和淡漠使徐氏很快沉迷,在一个小孩身上寄托自己的情爱,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不被认可的,然而她却越陷越深,连睡梦中都是白无秋的身影。
时间长了,她开始频繁使唤白无秋进出自己的闺房,做出一些越界的事情挑逗白无秋,对待白无秋也格外偏爱。只可惜白无秋那时单纯,对男女之事一概不知,但基本的男女之别还是明白,便开始躲着徐氏。
见引诱骗拐不起作用,徐氏便动起了歪心思,接下来的半年里,白无秋安然无恙度过了十三岁生辰。徐氏也终于将白无秋安排成了自己的侍从,不再做之前的粗活,每日只要陪在自己身旁就可。
白无秋整日活在忐忑中,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徐氏的不满,徐氏会吩咐人专挑不明显的地方下手,有时甚至会亲自动手,将他的脸扇得红肿,又在事后心疼的给人敷药。
徐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那畸形的心理,白无秋的退避让她很不爽,本意想让白无秋认识到只要傍住她这条大腿就能衣食无忧,可这孩子非但不上道,还敢反抗,于是,便发生了那件丑事。
她托人去黑市买了那种烈药,下在只有十三岁的白无秋的饭菜里。夜里,白无秋浑身烧的难受,抱成一团缩在角落,徐氏见风使舵,把人带到自己的闺房,欲行不轨之事。
可能是那药的副作用太大,徐氏刚剥开白无秋的外衣,白无秋突然开始流鼻血,眼睛猩红盯着徐氏,像是疯犬一般,狠狠咬了徐氏的手掌。
徐氏既害怕又着急,只得忍着痛,然而白无秋突然倒在床上开始抽搐,那是她第一次见白无秋哭喊得撕心裂肺,耳膜几乎被刺穿。
府里的人被惊动,侍从提着灯笼将院子围成一个圈,王越披了件外衫匆匆赶来,结果就看见这么荒唐的事。
白无秋那副样子,一看就不正常,王越结合这些天的传闻,大概了解了事情原委,本着家丑不可外扬,大发慈悲的给白无秋治了身体,休养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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