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悦之人

一众人就这么在岸上干看着,丝毫没有救人的意思。

“为何无人相救?”江洛桥附到青榕耳边问道。

“姑娘,那是裴家三郎。”

她不知众人为何对“裴家三郎”有如此大的恶意,只是见湖中水渐渐没过头顶,心道不能见死不救,便胡乱解了裘衣跳了下去。

“二娘子!”

青榕没拦住,只抓了个空,身体仿佛被雷击一般,瞬时僵直。

待娄氏看清楚救人的女子时险些没站住脚也滑下去,茶会来的人不算多,可都是嘴把不住门的。

在外男面前湿了身,那可是会被全京城议论的!

梅氏倒是高兴了,娄氏瞧不上她家大郎,女儿却湿身救那瘸子,天道好轮回啊!

只见江洛桥把裴恪往上拖,奈何女子力气实在小,时不时又滑了回去。

娄氏急得直跺脚,唤了家丁过去一块把人拉了上来。

青榕是个机灵的,冲过去将自家姑娘围了个严实。

江洛桥这才看清了裴恪的面容,他眉眼疏朗,鼻梁高挺,肩宽胸阔有如护城之墙,滴水的墨发随意散乱在草地上。

她摁着他的胸脯,那人转醒来,却将她一把推倒在地。

江洛桥有些发懵,定定地瞧着眼前人,见他眸色犀利,眼刀子刮过来有使人七窍流血之势。

梅氏摇着帕子上前来,刻意扬起声音:“哎呀,多谢卢二娘子救了我家三郎,不若留下来吃个便饭?”

此女唯恐天下不乱,娄氏气得心里已然冒烟,更不可能给她脸色,当即便侧身撞过去,拉着女儿离开。

梅氏险些落到湖中,跺着脚又不敢骂出来,如若丢了侯府的面子,侯爷可有的修理她。

一路无言,江洛桥知娄氏心中有气,也知她气什么,可方才情况紧急,她如何能做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时娄氏已等候许久了。

“跪下。”

娄氏手持戒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那眼神落在江洛桥身上,恨不得戳出个洞来。

她平日里均是宠着纵着女儿的,可如若犯了大错也绝不含糊。

“你可知错?”

“女儿知错。”

江洛桥挺直了身板跪着,双手交叠腹前,眼神清明倔强,有知错只言,却无知错之意。

娄氏冷哼:“何处有错?”

果不其然,江洛桥低了头,说不出来。

思来想去,不过是选择罢了。

娄氏认为不该做,可那戒尺是长在她心中,她自认为所做之事更具价值,更该做,那便做了。

娄氏恨铁不成钢:“你平日里骄纵也就罢了,可这事关女子清白,你去救他,让别人往后怎么说你?”

“女儿只是不明白,为何大家都如此冷漠,若是有人相救,自然也轮不到我去。”

她本是医女,自小学的便是济世救人的道理,断无可能见死不救,更无法理解那些岸上之人如何能心安理得。

“你还顶嘴!”娄氏面露怒容,一时没忍住抬起了手,见江洛桥瑟缩了一下,终是下不了手,“无人去救,他不过是没了一条命,你去救了,失去的可是你的清白!”

江洛桥猛然抬头,双目迷茫地望过去,好似一道惊雷从耳边劈过,紧紧交叠的双手也就此松开。

“母亲……”她从未想过这是一个人能说出来的话,“您分明是温热的,可为何说出的话如此冰冷?”

“如若今日是女儿落水,若只有裴三郎会游术,您选择让他救还是不让救呢?是清白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呢?”

娄氏察觉不对,丢了戒尺,探究的目光投向江洛桥欲一探究竟。

“定瑜,你这是怎么了?你往日是最厌烦那裴恪的。”

“我……我如今不厌烦了。”她把目光放到别处,“您不是说要我选夫婿吗?那便选他好了。”

“你是存心想气死我!他威远侯府世子都不堪配,更何况一个庶子,还是个瘸子!”娄氏的确是被气着了,捂住胸脯大口地呼着气,“你若嫁过去,不说被那梅氏打压,京中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你选他,疯了不成?”

一来,天大地大人命最大,既已发生,总该想法子解决的。

二来,江洛桥也是笃定了安国公夫妇不会答应这门亲事,才选了裴恪,如此她才能有机会留在安国公府。

因此,她一边给娄氏顺气,一边委屈地问起:“可如今既已发生,明日京中定会传遍,您说如何是好?”

娄氏坐定了身子,双眉间皱起,忽地好像明白了什么。

“定瑜,你是不是有意的?”

江洛桥心猛一跳,心想是何处露了馅,顿时不敢动弹。

可娄氏并未发觉异样,又继续自语:“今日你在新茶会上说的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我原以为你长大了,不曾想你还是如此不知轻重!”

暮霭沉沉,万丈光芒透过窗纸打在娄氏脸上,她指着江洛桥,痛心疾首。

“你是在逼我与你父亲非要在他和那瘸子之间选一个是吗?你只知你心悦于他,可曾考虑往后安国公府会沦为全京城的笑话?可曾考虑我与你父亲出门都要被人喷一口唾沫星子?”

“我……我心悦谁?”

江洛桥没反应过来。

果然如猜想的一样,卢瑶贞有一属意之人,此人不为安国公夫妇所接受,若结此缘,也许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是以娄氏才会急着为女儿选夫婿。

可她一直未能参透那人究竟是谁。

娄氏扶额,思及此事不由得落下泪来。

“你以为你瞒得很好吗?当我们是傻子吗?”

“阿娘……”

江洛桥瞧着心疼,刚想过去,却见娄氏起了身往外走,她抓了个空,愣在原地。

**

威远侯府中,裴恪独自坐在院中,他总是习惯如此,无尽苍穹中一轮孤月相伴,有此而已。

“郎君。”

“事情办得如何?”

裴恪给尤七递了帕子,示意他把手腕的血擦去。

“已办妥了。”尤七垂下眼眸,跪了下去,“今日是属下失职,请郎君责罚。”

“无妨。”裴恪盯着酒水中映出的面容,阴鸷目色渗着寒意,“总归是我命不该绝。”

“方才传来消息。”

“卢瑶贞似乎有意选您为夫婿。”

尤七接过裴恪递过来的酒,望向面前的容颜时仍忍不住噎了一下,那双如同鬼魅一般的眸子闪着诡谲的光芒,那是起了杀意。

他没说话,尤七便又开了口:“属下听闻今日是她不顾名节救了您,莫不是真看上您了?”

“这些人,高兴了便给颗糖,不高兴了便能让你生不如死,人性如此,不必多想。”

他是被父亲从外头带回来的,起先还时常记挂着他,他也毫不在意外界谣言,只念想着父子之情。

后有一日,前马失惊,他将父亲推开,却落了腿疾。

从此,父不再父,世子之位另选他人。

所谓父子情,不过是看他争气,如今成了瘸子,自然也就失了价值,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幸而,他只用一双腿,便看清一切。

世上本无真情,分量重了,便误以为有真情。

毯下的手指抚摸着小臂上的伤疤,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便是连闭眼也能感受到森冷的恶意。

“不过……卢瑶贞似乎是有一心悦之人,只是安国公夫妇不允,还说安国公府日后会沦为全京城的笑话。”

“笑话……”裴恪露出狠戾而兴奋的笑容来,“是他。”

尤七没想明白,但主子不说,他未曾敢问,只待小心做事,闭口不言。

“噢,还有一事。”

他将那酒一饮而尽,匆匆开口:“贤妃近日暗中寻找之人,皇后也在找,是一旧时御医,自洛州来,到了京城却了无踪迹。”

贤妃乃安国公之妹,圣人登基二十年便得宠了十八年,近来却有失宠之相。

如若贤妃不能复得圣宠,欲再保安国公府繁荣,只怕要再送一人进宫了。

“不必理会,待他们找到,咱们再做打算。”

裴恪忍着腿部的蚀痛,心中却有了一番谋划,片刻后,他吩咐道:“先去查清缘由。”

“下去吧。”

他闭了眼,不欲让尤七察觉自己不适。

尤七领了令,走出两步却又退了回来,问道:“今日那些人,要如何处置?”

原本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开,精芒掠过,残冷犹在,那薄唇轻启:“老规矩,一个不留,挂西市。”

枯枝掩映的苍檐下,雕花窗内墨黑一片,一男子吹了一宿的寒风。

晨曦初上,腊日东升,猫儿沿着青石路跑,倒是个好日子。

江洛桥在床上赖了足有一个时辰,没有祖父监督,真是不习惯。

青榕布好了早膳,没有所谓“不爱吃”的桃酥,那梨糕倒是合口味,她又多吃了一个。

“那裴三郎可救回来了?”江洛桥随口一问。

青榕站至一旁,盯着她光滑的后颈,答道:“救回来了,如今好好的在威远侯府呢。”

她陷入沉思,细细捋着这两日发生之事,忽地想起了什么,喊道:“青榕……”

话未说出口,她只觉颈上一凉,刀身短而小巧,却异常锋利,只轻轻一碰,便现了血痕。

“你这是做什么?”

江洛桥眼皮耷拉下来,刀上寒光凛冽,透出几分冰冷之意。

青榕动也未动,淡漠的声音传入江洛桥耳中。

“你根本不是我家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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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桥有灯
连载中西山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