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求什么

江洛桥看了看裴恪,不免忧心。

他面上虽未有异样,可她分明见到喉部青筋微微腾起。这是第一次,她窥见了他的在意。

就知这两母女没安好心,若坐在面前的是他人,她兴许还能护得住,可那是九五至尊,是生是死,全凭他一人说了算。

江洛桥撑起了身子预备着辩驳两句,却被娄氏一把摁住,最在乎安国公府安危的人,是不会让她管这事的。

不过,另一人却不这般想。

此事本就不关乎吉凶,不过是卢安雪要给叶茹安个办事不力的名头,如今裴芙横插一脚,气得她直瞪眼。

末了,卢安雪叹了口气,往祐文帝那便凑了凑,说道:“陛下,神明最是良善,即便有怒,那也是因十恶不赦之人,可裴三郎为救父落下腿疾,是为孝道。”

“爱妃说得不错。”

陛下是信鬼神不错,可仁与孝二字方推及百姓,若此时处罚裴恪,恐既失了威严又寒了人心。

江洛桥不解卢安雪为何突然为裴恪说话,事实却是祐文帝拍了拍膝盖,不悦的目光望向了威远侯。

“裴三郎奉孝道而行,是为良善明理,岂能视为不祥之人?威远侯,你这女儿,还需好好管教。”

威远侯哪能不知晓这两母女的心思,只不过没拦住人,让裴芙“嗖”地一下便蹦到了陛下面前,这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是小女不懂事冒犯了陛下,日后定严加管教,请陛下宽恕。”

他是想四两拨千斤最后在内宅中解决,祐文帝自然也懒得管,摆了摆手便算了,可江洛桥身子被摁住,嘴巴却闲着。

因而趁娄氏不备,她便敞开了声音说道:“裴四娘子冒犯的不止是陛下,还有裴三郎吧?”

娄氏反应过来时,下意识地想要捂住她的嘴,却听闻祐文帝开了口:“你是安国公府的嫡女吧?”

“回陛下,正是。”

她站起身来行礼,正正对上祐文帝幽暗的眸光,见他忽地现出慈祥的微笑,赞她说得在理,可江洛桥分明感觉到了不快之意。

安国公纵横官场几十载,家中还有一贤妃宠冠后宫,早已受多方忌惮,如今祐文帝也为这事上了心,暗暗削弱安国公府的力量,可时机未到,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江洛桥此举,是在向祐文帝求三分薄面,偏偏他还不得不给,此等有损威严之事,又怎能让他舒坦呢?

这些弯弯绕绕江洛桥仔细盘算明白了,可话已说出收不回,也只好硬着头皮撑着。

“是。”威远侯收到祐文帝的意思,催促着中央跪着的裴芙,“还不快向你三兄道歉!”

梅氏还想为女儿说话,被威远侯狠狠甩开了袖子,裴芙心下委屈不敢言,双手交握抠出了细细的红痕,最终向裴恪赔了罪。

以往这个时候,裴恪总是孤立无援的,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他扫地出门,今日却有所不同。

不过他并未心存感激之意,卢安雪那点子技俩,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倒是卢瑶贞……

圣上面前总不会闹得太僵,他点了点头,算是和解了。

随后,江洛桥又提醒道:“陛下,当下之急,应是要将新鲜肉食呈上,以免误了吉时。”

定的是戌时正开始,各桌摆上香案烛火、肉食香果,一同点亮最大的孔明灯。

如今酉时将至,若再不准备,只怕误了时机。

闻言,祐文帝望向一旁低头不语的叶茹。

“叶昭仪,你来说说。”

叶茹手心冒了一层薄薄的汗,方才备好餐食,便差御厨回宫准备圣上的寿宴了,若再将人召回,只怕也要误了寿宴。

只有御膳房的人接触那些肉食,她现下不认罪,也无从辩解。如此一来,她千求万求得来的机会,若处理不好,日后只怕处处遭人口舌了。

如此想着,她望了宴下的家人,再回神,行礼应答:“回陛下,依臣妾看,不如号召百官,聚集府中膳夫,按等级分工再备食材,如此可省时省力。”

这下卢安雪又不乐意了,低头摸了摸额角,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此行为万民祈福,乃大事,岂能准备得这般随意?”

随后,她话锋一转,望向了一向沉默寡言的皇后裘韵。

“臣妾记得,皇后娘娘家中上下五代皆擅厨艺,娘娘千金之躯,其亲备食,如此器重之举,想来神明也不会再计较小小意外。”

先皇微服私访时曾被暗杀,孤立无援之时是裘韵的父亲救于水火,足足坚持了一月,才将他顺利带回宫。

后来,先皇便封裘韵为太子妃,并在遗诏中写下,太子登基后不得另立皇后,且永世不得废后。

先皇本是好意,可无人问她愿与不愿,一道圣旨,将她困于深宫中二十三年。为后二十年,从不与人结党,也从不争风吃醋,只当她的木头皇后。

可再怎么说,她也已贵为皇后,如今自己的夫君当着众臣的面问她愿不愿意让娘家人为此宴备食,这与问她,愿不愿服侍百官有何区别?

贤妃此计不仅想把叶昭仪拖下来,也想把皇后搅进这摊浑水中,她不信有人能在这深宫中保有初心,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谁也休想平安无事。

皇后与宠妃相斗,是后宫嫔妃最愿看到的局面了,尤其那还是个不能废掉的皇后。

江洛桥也意识到这是个局,只是后宫嫔妃争斗的戏码,被摆到台子上来了,而她恰好牵扯了些关系。

只见皇后终于望向祐文帝。

“回陛下,实非臣妾不愿,只是臣妾家人并未久住京中,散落四方,如今召回,未免太过匆忙。”

“娘娘多虑了,臣妾听闻为准备下月您的大寿,早已悄悄回了京,正是要给您一个惊喜呢。”卢安雪早已料到这一说辞,紧着话后便说,“皇后娘娘向来慷慨无私,至今想来也不会只想沾光不想出力吧?”

这下祐文帝面色都不好看了,皇帝寿宴万民同贺,这裘家人毫无表示便罢了,还敢在皇后寿宴上打他的脸。

逼迫之心显而易见,裘韵气得暗暗发抖,可她家中低势,祐文帝虽是问她,其意与卢安雪并无两样。

是以她强撑起笑容点了头:“既然贤妃都这么说了,我若不应,岂非不识好歹?”

卢安雪得意地眨眨眼,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妹妹并无此意,反倒是叶昭仪,日后办事仔细着,可莫要皇后娘娘再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此计一箭双雕,果真是处处耍心机的。

江洛桥深觉不喜,因而众人散了之后,沈贺逍唤一声“卢二娘子”,她没敢应,看见卢瑶湘便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三妹妹!”她提裙略过沈贺逍快步朝那边走去,“三妹妹我在这儿呢!”

卢瑶湘是看了全过程的,便打趣她:“二姐姐倒是稀奇,小王爷都送上门来了,你还不要。”

“你若喜欢,自去要好了。”

沈贺逍日后是要继承宜王府的,三妻四妾如何少得了,若真嫁了进去,指不定日日勾心斗角的。

她还是更喜自在随性的生活,喜欢洛州的人,洛州的水,洛州的糕点,待一切事了,便回到洛州去,开个小医馆,只管当她的济世小神医。

卢瑶湘神神秘秘摇了头:“我也不要。”

“我找夫婿,不仅要高嫁,还得拿得住他,像小王爷那般尊贵的皇亲国戚,进了府中,看似享尽荣华富贵,实则不然。”

江洛桥笑:“你倒是看得清。”

卢瑶湘的母亲许氏是娄氏做主纳进府中的,不是个爱争抢的,因而安国公后宅还算安稳。

自卢瑶湘及笄后,许氏便搬去了庙中,日日青灯古佛相伴,女儿倒也活得清醒,想要什么便去争取什么,若非她用自己的清白作赔,江洛桥也是万分支持的。

而后,卢瑶湘看了看远处的裴恪独望远方,又说:“裴三郎倒是人中龙凤,若能入仕,定成镇国之柱,可如今……我不如姐姐胆子大,我不敢赌。”

她是家中庶女,娄氏再好毕竟不是生身母亲,只得自个儿谋前程,倒也无错处。

婚姻于她,利益多些,筹码多些,身处世上,安身立命最为重要。

江洛桥认同些许,半晌后却又摇摇头:“你错了,我此生不求大富大贵。”

她将裴恪看做落入沼泽的孤鸟,她想拉一把。

“那你求什么?”卢瑶湘转头问。

“我求亲人平安,求天下大同,求世人无病,世间无灾。”

说完江洛桥自个儿都笑了,她可真贪心。

这却让卢瑶湘怔住,半晌后,她似是玩笑地问:“姐姐,你还是我二姐姐吗?”

“你猜。”

卢瑶湘撇撇嘴,不猜,跑去相看郎君去了。

江洛桥立直了身子,望着夕阳渐斜,夜幕落,戌时放了大孔明灯,如明珠夜绽光华,将愿想呈上神明。

祈福宴毕,各人都自己点着手中的孔明灯,江洛桥给楚莺儿点了一盏。

正值悲伤之际,沈贺逍寻了空子便钻到她身旁。

她十指交握,看着灯中火光燃起,直上青空。

她说:“她死之前,我还没问过她此生之愿。”

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会记得,有一人,将生的机会给了她,那人名叫楚莺儿。

“她愿下辈子,只做个普通人。”

沈贺逍想起与楚莺儿的幼年时光,方觉韶华飞逝。

“那便愿她,下辈子,健康喜乐,得偿所愿。”

莺儿,即便下辈子做一只黄莺,也总好过官宦人家任人摆布。江洛桥闭了眼,祈盼梦想成真。

万盏明灯下,她的脸颊被映得通红,眉眼柔和似水,沈贺逍看得入了迷,忍不住抚上她的眉头。

他说:“定瑜,我也愿你,此生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此时,裴恪就在不远处,看才子佳人共祈愿,触碰眉眼的手好似摁在他伤疤处,直至腐烂。

身后,尤七提醒:“郎君,可还要属下去请卢二娘子?”

他一言不发,将手中未燃的孔明灯丢至一旁,独自转身离去。

裴郎君吃醋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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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你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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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桥有灯
连载中西山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