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稳第二天从王天阳的床上起来，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只是因为一夜的翻滚折腾而变得相当凌乱。她嗓子冒烟，扯着领子大喊王天阳。王天阳完全没听见，折腾了一夜，他在客卧睡得半死。
陈稳起来，自己迷糊地到冰箱里去摸矿泉水，一瓶灌下去，才感觉脑子和身体清醒了一些。她去了趟次卧，发现王天阳还在睡，只是睡没睡相。蹑手蹑脚地从书房里找出一根马克笔，往他脸上花了一只大乌龟，然后大功告成，功成身退。
只是一出门，看着外面有些阴沉沉的天气，心情又瞬间落了下来。不过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翻篇，所以茶几上她看着昨晚那些散落的照片，什么也没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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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连战会像以前一样，事事以她为先，所以那次那个电话之后，她以后他不日就会赶回来，谁知一连过了小半个月，他一点消息都没有。陈稳本来是想先给他打电话，但是又气他明明得了王天阳的通风报信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却没有主动给她一个交代，所以越想越气，再怎么想他念他，也是执拗地不肯主动给他打个电话。
在医院里的时候，她虽然十分擅长将工作与生活划分开来，但是没那么忙碌的时候，或者突然某一个瞬间，还是会想起他。
她找连战的司机询问他的消息，在得到了他已经回国一周，只是十分忙碌不得不接连参加饭局以抚慰因项目停工而导致的公司董事的怒火的消息后，心里先是一松，随即又被更大的失落与愤怒淹没。她恶狠狠地威胁着司机，警告敢给连战告密就一定给他小鞋穿。
时间又悄咪咪地过了一周，傍晚时分，她正一人坐在水晶吊灯下用餐，外面院子里的灯光突然亮了，随即便是越来越近的汽车引擎声。
她放下筷子就想往外跑，随即一顿，又硬生生地坐了下来，脚趾下意识地蜷缩在地板上，无所适从。
王玲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声音，连忙跑了出来，瞧了一眼陈稳，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自己出去迎了。
连战换了鞋子，把脱下来的大衣递给她，声音有些久浸酒局后的疲惫：“吃了没有？”
王玲笑道：“没呢，正准备吃，你来得正好。小稳一个人，这些日子胃口总不好。”
连战嗤笑一声，不知道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他扯了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又解了手表递给王玲，目光扫过餐厅中那人，对身后的王玲说：“去把她拖鞋拿来。”
陈稳背对着他坐着，但他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她光着的那双脚。
“这什么天气，寒从脚起，说了多少次，不能光着脚在家里乱跑。”
“有地暖，不凉。”陈稳闷闷地说。
连战蹲下去给她穿鞋子，陈稳盯着他的头顶看，鼻尖发酸，眼眶热热的。连战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她突然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连战本来蹲着，一下没撑住，两人一齐跌在了地上。王玲远远地看着，欣慰地笑了笑，自觉回了自己的房间。
“起来。”连战揉了揉她的头发。
陈稳赖在他身上，不听话，只是哭，鼻涕眼泪都蹭在他的颈窝。
“好了，你乖，我饿了，先吃饭。”连战放软了语调。
吃饭的时候，连战也没有多跟她说话，只是进食速度很快，像是真有一段时间没好好吃过饭了。陈稳也不吃，只是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连战知道她在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逗弄她或者眉头紧皱训斥她不吃饭又会胃痛云云。
陈稳心里感觉不大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以往，每每有这种感觉，她就要跟他作闹了，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她有些惧怕。
连战就是这样，哄她的时候千好万好，但是一生气，看她一眼她就老实了，什么也不敢做。
吃完饭，连战又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公司业务上的事，站在落地窗边，一打就是半个小时起步。事毕，他刚坐下，陈稳就问：“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表情有些严肃，又有些委屈。
“这从何说起？”连战问。
陈稳说：“那你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不仅不回来，还不给我打电话。”
连战笑说：“我的司机不是告诉你了么，公司很多事情要忙。”
陈稳一愣，脸上窘色一闪而逝，心想，这司机大叔真是个小人，明明告诉他不要讲了。
连战又笑了笑，说：“下次威胁人，手段高明一点，他是我的人，忠诚才是最有价值的品质。”
陈稳说：“公司忙，以前也忙，那你怎么——”
“怎么什么？”连战反问。
陈稳没说出口，她知道自己理亏，她自己忙的时候就对他不管不顾，但他忙的时候，她却总是要求他放下一切来陪她。以前的连战都能做到，所以久而久之，她就把这些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讲的么？”连战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又一种不怒自威的本领。
陈稳咬了下唇，有些底气不足：“我，你，我不信王天阳没有告诉你，他那么向着你，州同哥也向着你。”
连战靠向沙发背：“我要听你说。”
陈稳不太敢抬头看他，但心里又有一些小小的气，明明是他的错啊，怎么搞得像是她出轨了一样。
连战起身，从王玲收好的大衣里掏出一个信封，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可能是看过的人不止一个，信封的边缘已经有些破损。
连战站着的时候本就压迫感十足，又啪地一下把这包东西往茶几上一扔，惊堂木一样，震得陈稳肩头一颤，咬着唇不敢说话。
连战坐下来，只是比方才离她近了一点：“抬起头，看我。”
陈稳不觉有些眼眶发红，委屈道：“明明是你的错，你怎么——”
连战一笑：“是，是我的错。”
陈稳看他表情不对，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不觉起身跪坐在了他面前的地毯上，双手扶着他的膝盖说：“你，你想干什么？你今天怎么这样对我？”
“哪样了？”
“就是，不好。”
连战轻笑一声，冰凉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凑近说：“什么才算好？你心里有记得我的好吗？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吗？还是说，我就是犯贱，天生就应该对你好？”
“你说的。”陈稳嘟哝道，“你说你要一辈子对我好的。”
“我养条小狗也想一辈子对它好，但是它动不动就咬我，咬得我遍体鳞伤，你说我还应该对它好么？”
陈稳挤出一滴眼泪：“反正你说到没做到。”
连战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样东西，轻轻扔在那一沓照片旁边，陈稳回头一看，是他俩的结婚证。两本，颜色鲜红。
连战一直都妥善收着，生怕她哪天又发个小脾气给撕了。
陈稳心尖一颤：“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结早了，没什么好处。”
陈稳震惊，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心底生出一股怒气，霍然站起：“连战，你不要太过分了！明明是你的错，凭什么还要我伏低做小？我还没问你怎么回事呢，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你什么意思？用结婚证来威胁我？想离婚？好啊，那就离好了，我又不怕你！”
连战看着她的眼睛：“好，这个周末有时间么，我叫人来家里一趟。”
陈稳怔忪，眼泪还挂在脸颊上，没想到他来真的，“你什么意思？你真的外面有人了是吧？”
连战摇头：“没有，就你一个我已经心力交瘁。”
陈稳猛地踹了一脚茶几，指着上面的照片说：“好啊，那你先跟我讲讲照片是怎么回事，一个一个，里面的女人都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上床了没有，亲吻了没有，多久之前的事了，一个一个，全都说清楚！”
连战淡然：“你就当是我出轨，这些都是第三者。”
陈稳扬手给了他一耳光，“连战你王八蛋！”
清脆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连战抹了下嘴角，这么多年，被她扇过的耳光真是数不胜数，“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这些事情，这些年你问了八百个来回，哪回我没跟你好好解释？如果是新出来的东西也就罢了，就过去那档子事，但凡有个人想挑事儿在你面前提上一嘴，回家你就跟我又哭又闹。我也累了，你不累，我累了。当然，如果你不想离婚，还有一个办法，你给我写检讨，好好说说这些年你在我们这段感情里的错处，满意了我就原谅你。”
“你休想！”陈稳大吼。
连战依然平心静气：“今天我就搬出去，你想住这里就住这里，不想住这里住你们医院附近那套房子也行，早就装修好了，你上班也方便。”
他起身，陈稳叫住：“你敢走，你今天要是走了，我们就完了。”
连战一秒也没有停留，抬腿朝门外走去。“连战！”陈稳惊慌，“我不是吓唬你，我再也不会找你，你别后悔！”
而后，久久，院子里的灯光熄灭了，车子的引擎声也渐行渐远。王玲刚才在他们吵起来的时候就时刻注意着，一见事态不好，赶紧出门去拦，到底没拦住，叹气说陈稳：“稳稳，你哥哥也不是铁打的，你怎么就——”
“你闭嘴！”陈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打断她，而后瘫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哭，“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不对，你们都向着他，你们一个两个都向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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