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战回去的路上,陈稳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安娜在他耳边汇报工作,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安娜相当有眼色地合上文件,小心问道:“要不您先回去休息?两位副总都在,项目也基本敲定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连战点了下头,安娜及时让司机靠边停车,独自赶赴酒局。
杨州同私人别墅的露台上,连战带了两瓶红酒。
吹着夜风,杨州同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笑说:“真正稀客。”
一位女士走进来,连战接过她递来的海马刀,边开酒边说:“你从政,我行商,来得多了,惹人闲话。”
“少来。”杨州同笑道,随即对连战身旁那位曼妙的女士说,“你先去睡吧,他怕是喝不完这些酒不会走了。”
那位女士走上来亲了杨州同一口,带起一阵香风。待她下去,连战才问:“香港那个?卸了妆我都不认识了,你动作够快的啊。”
杨州同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阵白雾:“我不像你,为了稳稳什么都能放弃。她爸现在是上面的红人,老爷子跟人打得火热,我不认也得认那。”
连战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言道:“我倒也不是为了稳稳才不跟陆家联姻,我家老头也没那意思。”
杨州同两肘靠在栏杆上:“说吧,你跟稳姐又怎么了?”
杨州同心如明镜,这回或许非同小可。连战不是会找人拿主意的性子。
连战叹了口气,望向夜空,把白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杨州同失笑:“这丫头,倒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连战叹了口气:“可不是么,就这,没割腕我都谢天谢地了。”
杨州同说:“稳稳没那么傻,她是个外科医生,总是知道轻重的。”
连战心想,她知道个屁。但到底没把这句粗俗的话说出口。
真是身心俱疲。
“阿战,你想过没有——”
“什么?”连战问。
“你一直把稳稳当女儿,其实你应该把她当女人。”杨州同看着他,手执酒杯,表情沉稳,没有任何玩笑的神态。
连战一愣:“什么意思?”
“你觉得稳稳跟我关系怎么样?”杨州同问。
“还行吧,哥哥叫得挺亲的,她有时候不怕我,倒是挺怕你的。”
杨州同笑了笑,又问:“那她和天阳呢?”
连战弹了弹烟灰,淡道:“闺蜜。”
“哈哈哈。”杨州同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不光是我和天阳,她私下里和圈子里的人关系都不错。就说容容吧,以前和稳稳多不对付啊,现在你在她面前说稳稳两句不好试试?你是她亲哥她都跟你翻脸。”
连战若有所思。
杨州同接着说:“你觉得稳稳不够独立,其实是你自己不愿意放手,无论她做什么,你都想掺和上一脚。你觉得她和朋友处不来,和同事处不来,是因为她不会?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她不想呢?就拿上次聚会来说,你不在,是容容硬把稳稳拉了过去,那次陆二也在,说话尖酸刻薄,我都听不过去,稳稳倒好,面如平湖,三言两语之间弄得陆二下不来台也没话说。”
“过度的保护是一种傲慢。兄弟,你太小看她了。”
最后一句话,杨州同说得意味深长。
-
一连半个月,两人没见过面,连战忙公司里的事,陈稳在医院里连轴转,她这个人生性多疑,敏感好思,没有触及底线的时候怎么低头都不为过,但一旦真正伤了心,也是比任何人都干脆。
红瑞一名中层领导因繁忙的事务累至昏厥入住安和医院心内科,这事儿开会的时候连战才知道。他借着看望的名义去了一趟,捧了束花,以示安慰。出来的时候独自在楼梯间待了一会儿,抽了根烟,冷静一下。
陈稳不在办公室,他抬手敲了敲门,里面的两三个医生回头先是惊艳了一瞬,而后问:“你找谁?”
“陈稳在吗?”
“你是?”
连战表情不变:“我是她爱人。”
里面的人齐刷刷再次回头,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女医生手指了下方向,说:“CCU查房呢吧。”
连战点了下头,转身离去,身后的办公室瞬间像炸开了锅,乃至脏话都飙出来了:“我X,陈医生结婚了?老公这么帅!”
连战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等到陈稳,她松了口气,刚摘下口罩,迎头就碰上了这位不速之客。
“你来干嘛?”她问。
连战说:“公司有人住院,顺道来看看你。”
陈稳嗤笑,率先走进电梯厅,按下电梯键:“我有什么好看的。”
连战沉默,电梯里很多人,陈稳前脚刚进去就被一只大手拉了出来。陈稳甩开他的手,扭扭手腕,拧眉道:“你到底要干嘛?”
连战把她拉到楼梯间:“我想谈一谈,我觉得这样冷战没意思。”
陈稳哂笑,双手抱胸:“冷战?你以为我在跟你冷战?对了,给你看样东西。”说着,陈稳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调出一个文档,打开晃在连战眼前:“离婚协议书,律师刚拟好发给我的,明天你公司前台应该就会收到一封邮件。”
连战脸色变了:“你总是这么任性!”
陈稳收了手机,笑道:“我任性?是啊,我任性、我无知、我无理取闹,反正都是我的错,那就赶紧离婚一了百了。”
“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儿戏是吗?”连战咬了下牙。
陈稳凑近他,仔细端详他的脸,说:“不是呀,我很认真,是结婚的时候太儿戏了。”
连战冷笑:“结婚的时候一方不同意结不了,离婚的时候没有我同意你试试?”
陈稳也笑:“没关系嘛,不能离就不离,那你以后别怪我给你戴绿帽子就成。还有哦,你再打我我一定告你的,不是家暴,是故意伤害,行吗哥哥?”
连战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心底里升上来一股怒火,他强压下去:“非得这样是吗?”
陈稳满不在乎地点头,眼神明亮,分明是挑衅。
两人不欢而散,陈稳回到家中,保姆刚做好饭菜,她让人到厨房吃,别出来,自己抄起酒柜里的红酒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回头警告王玲:“少跟他告状!”
陈稳上楼去睡了,王玲泪眼模糊独自在楼下收拾,想给连战说一说,又想起她方才的警告。
这孩子,如今总是阴晴不定,她一个在连家待了二十多年的老人都不想干了。
第二天,陈稳衣着整齐下楼吃饭,直接往王玲手里塞了个金镯子,诚恳地说:“对不起玲姨,是我脾气坏。”
王玲听了这话更是老泪纵横,拿着金镯子左右不是:“你这孩子,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
“拿着吧,不是我的东西,连战的东西,他除了钱也没别的了。”
陈稳跟连战约了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在民政局见面,她是真怀着离婚的心思去的,连战却是要看看她到底是在做戏还是铁了心要戏耍他。
陈稳拿号排队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看手机,表情认真,是心脏外科国际论坛的消息,对外界结婚离婚的人群充耳不闻。
连战在门外抽烟,看着年轻的人群来来往往、出双入对,蓦地想起了他俩领证的那一天。那是个黄昏,天色不是很好,天边晚霞残红如血,那天他是真的高兴。
等了一个多小时,陈稳出来提醒他,说要到我们了,进去吧。
连战踩灭烟头,低头端看她的脸,笑着捏了捏。陈稳嫌弃地推开:“一股烟味,难闻死了。”
“我不想离。”连战说。
陈稳眼睛生出怒火:“你有病?不离你答应的这么痛快干嘛?我是请假出来的,今天你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陈稳说着拉着他的手腕就往里走。
窗口工作人员看连战还站着,一副好整以暇玩笑的模样,问道:“你们商量好了吗?”
陈稳直接把准备好的材料递过去,说:“别管他。”
里面的工作人员不像网上说的那样劝和不劝分,直接一顿咔咔咔盖章,盖完了把资料递还给她,并给了一张离婚登记预约告知单。
陈稳气呼呼地看着那张单子:“烦死了,离个婚要什么冷静期!我冷静得很!”
连战拿过那张单子,低头扫了一眼,温柔笑道:“你生什么气,我一个不想离婚的都还没生气呢。”
陈稳一把夺过来,指着他说:“你记好了,一个月后!”
连战送她回去,陈稳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发呆。
他扫了一眼,心情倒是莫名好了起来,没有什么时候让他比现在更感谢国家的婚姻制度——只要他铁了心不离,今天这个所谓的告知单就是废纸一张。
“饿不饿?”他问。
陈稳白他一眼,不说话。
连战直接把车子开到了一栋大厦的停车场,带她上楼吃饭。餐厅还是熟悉的餐厅,连服务员都认得他们,连战点了菜,陈稳低头沉默地吃餐前小点。
一顿饭,相顾无言,却是难得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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