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恒把宋亦舒送到宋夫人怀里,随后站起身,“扑通”一下跪到宋淮民面前:“今日之事全怪我没有护好祈安,请伯父责罚,不过伯父放心,流言蜚语什么的,我自会堵住。”
他突然跪下,宋淮民被吓了一跳,愣怔片刻后立刻伸手将裴恒扶起:“你这是在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宋其光也在一旁附和:“此前已有人跟官府反映那桥年久失修,可一直都没人来修,没想到真的出事了,唉……”这下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府谁都逃不了责,就是可怜他小妹遭殃。
宋淮民叹了口气:“大约是祈安跟水有仇,她体弱的毛病便是三岁时掉落冰河所致,现在又险些因水丧命,看来以后不能让她近水。”
裴屿恒忽然想到之前回庄子要过河时,宋亦舒脸色煞白的模样,他那时以为她是不信任他,没想到她是真怕水。
话聊两句,丫鬟便端汤药上来,宋淮民接过,确认无异后才端上前。
宋亦舒已经止住泪,耷拉着眼皮靠在宋夫人怀里,眼神落在空处,呆呆的。
宋淮民捏着勺子,一口一口喂宋亦舒喝药。
宋亦舒望着自家爹爹,已经止住了眼泪又涌出,她撇着嘴,唇瓣颤抖,一副倔强又可怜的模样,看得在场众人心里一软。
宋淮民和宋夫人又免不得柔声安慰一番。
等宋亦舒喝完药,几个男人退出房间,宋淮民将裴屿恒拉到一旁,开门见山道:“屿恒,你那有没有百年野山参?我同你买一颗。”本打算过两天再找他,现已到裴府,顺道说了吧。
裴屿恒疑惑地看向宋淮民,宋家家大业大,安仁堂又是云州最大的医馆,连颗百年野山参都没有?
宋淮民踌躇了会儿,解释道:“先前瘟疫,城中大半药物是安仁堂所出,新一批寻常用的药材也刚到,只是百年野山参贵重,亦难寻,我这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未来老丈人开口,裴屿恒哪有不应:“伯父客气了,您要,我便是寻遍天下也要为您找来,不知伯父何时要,时间得给宽裕些。”
“不是我,是我友人。”宋淮民道,“是先前在我书房跟你提到过的那位友人,他前两天飞鸽传书于我,说身子突发恶疾,想找我要一颗百年野山参,我找遍全城医馆,皆无,这才找你帮忙。”
宋淮民那位友人不是……
裴屿恒微垂着头,敛下眼皮,遮住眼中情绪,佯装好心提醒:“伯父说的可是真的?那友人与您已多年未联系,怕不是有人冒充以此蒙您?”
宋淮民皱眉:“不会吧,他在信中写了我们相识时的趣事,洋洋洒洒三页纸,才在最后几段话求助我,落款是他的名,和信一起送来的还有我俩分别时我送他的一个物件,应该不会有错。”
“既是伯父多年好友,也算是我长辈,我定当尽全力找。”裴屿恒唇角勾出一抹不明所以的微笑,又很快被他压下去,转瞬即逝,“辽东地区的野山参成色较好,只是路途遥远,地势又险峻,所费时间较久,伯父不如先给您那友人回封信,让他暂且等等,也免得他担忧。”
宋淮民行医多年,自然知道哪些药材是哪个地方产出的最好,裴屿恒这样说,他也没起疑心:“你说的对,刚好那封来信我还未回,等我一并回了他。”
裴屿恒又道:“伯父不妨再问问他,寻得百年野山参后要如何给他?您看是晚辈这边直接送去,还是您送去,亦或是他来取?”
“这?”宋淮民皱眉想了想,确如他所言,“想不到你思虑得如此周全,行,等我一并问清楚。”
裴屿恒摆摆手:“我四处做生意,思虑得是需周全,周全,再周全,以防被坑骗。”
宋淮明哈哈大笑,心里对裴屿恒的好感度再往上加。
当晚,宋亦舒在裴府住下,因是她一出房门就呼吸急促,眼睛大睁着,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神无法集中,却死死盯着空处。
宋家人吓坏了,又抱着宋亦舒回房,哄许久才恢复正常。
宋淮民也没想到宋亦舒反应这么大,情况十分不妙,他尴尬地看看自家女儿,又看看裴屿恒:“这……”
裴屿恒巴不得宋亦舒住下,但有长辈再此,不能露出一丝开心,于是他使出平生最大的自制力,面色紧绷严肃:“为了祈安的身体着想,伯父伯母还是陪同祈安在裴府住下吧。”
宋夫人紧紧搂着宋亦舒,面露迟疑:“这是你的房间,那你……”鸠占鹊巢啊这是,太不合分寸了,要是有个洞,宋夫人都想跳下去。
“裴府不止一处院子,我搬去其他院子便是。”说罢,裴屿恒挥手叫来下人收拾东西。
宋夫人不可能独留宋亦舒住在男人家,而宋淮民也不会让妻儿住在男人家,宋其光担忧自家父母年纪大,怕裴屿恒乱来,他们制不住,于是他也要留下,宋家一家四口就这么留在裴府。
收到消息的宋其尧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抱住身旁的妻子。
当晚,一只信鸽从裴府某出院子飞出,只是还未飞出裴府就被人打了下来。
“少爷。”暗卫取下信鸽腿上的信,递给身旁的裴屿恒,“是宋老爷的信鸽。”
信上内容不多,只有简单的问好和野山参的找寻情况,裴屿恒面无表情,看完又将信递给暗卫,示意他放回去,沉声道:“想办法跟踪这只信鸽,看它飞到哪里。”
暗卫:“是。”
陵辞?
怎么不叫凌迟?
裴宇恒冷笑,果然改了名字,就是不知人究竟还在不在大盛境内,百年野山参这种好药材必定让你“大补”。
“回房,准备笔墨。”裴屿恒冷声道。
暗卫:“是。”
……
一连住了三天,宋亦舒的情况才稍微好些,她不再排斥婢女靠近,也能独自出一会儿门。
而裴屿恒也很老实,挪去别的院子后就没再踏足过原来的院子,送东西来也是在院门外候着,东西由婢女拿进去。
一日小憩醒来后,宋亦舒找不到自家娘亲,她抿抿唇,一人走出房间,裴屿恒这宅子一步一景,是下了大功夫修建的,十分好看,她好奇地四处打量,浑然不知走到何处。
“祈安?”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把宋亦舒惊了惊,抬眼望去,竟是裴屿恒。
裴屿恒已经三天没见过宋亦舒,乍一看到她,很是欢喜,但因高兴扬起的眉头不到片刻又皱起:“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伯父和宋其光去医馆了,伯母应该在,莫不是去厨房给她弄吃的了?
宋亦舒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毫无情绪。
裴屿恒眸光一闪,心口划过一丝针扎似的疼,他走到她身边,柔声道:“是不是出来找伯母?”
宋亦舒摇摇头,依旧不说话,眼眸移开,直直看向前方。
裴屿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她正看向他方才呆的地方,他弯起嘴角:“上面能看到花园全景,昨天花匠才换过一批花,现下开得正盛,要不要去看看?”
宋亦舒点头。
裴屿恒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上去,等人往前走两步,他招手叫来婢女,低声道:“去跟宋夫人说一声,说宋小姐在这里,免得她找不到人而担心。”
婢女应是,而后悄悄退下。
这处地方是一个宽阔的平台,下面是假山流水,再远些是不设围墙的花园,里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草,皆是名贵物,搭配相宜,很是好看。
宋亦舒重重吐出口气,仿佛将这些天憋在心里的烦闷一同呼了出去,她在石凳坐下,侧首,才发现一旁的石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闲来无事,练练字,静静心。”裴屿恒笑着解释。
宋亦舒微微侧头打量他的字贴,她对书法很感兴趣,看了片刻,她拿起笔,绕有兴致地写下一首诗。
姑娘家多练簪花小楷,但宋亦舒不是,她的字偏锋利,但在某些笔画上又柔,力道掌握得好,看起来不但不突兀,还很和谐,又柔又刚。
裴屿恒由衷称赞:“写的真好,想必苦练了很久吧?”
宋亦舒点头,眸子里多了一丝光亮,被人夸当然开心,她也不例外。
裴屿恒看了看她的字,觉得和宋淮民的字相似,他试探问道:“我看过伯父的字,刚劲有力,你的字与他的很相似,那你是否能模仿伯父的字?”
“能。”这是她三天来开口讲的第一句话,声音略微沙哑,算不上好听,“我刚开始写字便是我爹手把手教我。”
“我不信。”裴屿恒笑道,“伯父的字于你的是两种风格,除非你当面写给我看。”
人是经不起激的,宋亦舒抿起唇,是有些不高兴了,但同时拿起笔,开始仿宋淮民的字。
她写了满满当当一页纸,这次轮到裴屿恒打量她的字,他心中暗叹,不愧是父女,二者的字看起来一模一样,至少他分不出来。
宋亦舒微昂着头,表情得意,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一模一样。”
裴屿恒夸了她两句,瞧她越来越高兴,他话锋一转:“……伯父前两日寻我找一棵百年野山参,说是他多年未见的友人需要,但我想,百年野山参异常珍稀,他那友人又多年未见,我怕伯父被人诓骗,哎,你见没见过伯父这位友人,若是真的,也好叫我彻底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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