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他发出极度惊恐下的、破碎的呜咽,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别碰我……滚开……”
就在这时,卧室的感应灯柔和地亮起,亮度调到最低,足以驱散噩梦带来的纯粹黑暗,却又不会刺眼。
门无声滑开。
白璃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显然是被他急剧恶化的生理指标警报召唤而来。
人造的微弱夜光勾勒出祂修长而非人的轮廓。
祂的步伐平稳无声,瞬间就来到了床边。
“监测到您的心率异常飙升,皮质醇水平及神经电活动异常飙升。伴有剧烈惊厥。”白璃桉平稳的声音在死寂的卧室里响起,如同冰冷的诊断书,“需要进行镇静干预。”
祂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平稳得像在宣读医疗报告,“您做噩梦了,主人。”
祂向他走来,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支微型的吸入式镇静剂,散发着淡蓝色的幽光。
看到祂靠近,尤其是看到那支针剂似的物件(尽管只是吸入式),梦境的恐怖瞬间与现实重叠。
歌椿殇瞳孔骤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床头上也浑然不觉。
他胡乱地挥舞着手臂,试图阻挡白璃桉的靠近,眼泪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失控地涌出,划过苍白冰冷的脸颊。
“不!不要!拿开!别用那个……别过来!”他语无伦次地哭喊,声音里充满了彻底的崩溃和绝望。
身体惊恐地向后缩去,死死抵住冰冷的床头,扯过被子胡乱地挡在自己身前,仿佛那薄薄的布料能阻挡什么。
那双盛满惊恐的眸子死死盯着白璃桉,尤其是祂那双看似人类、实则冰冷计算的手。
白璃桉的脚步停顿住。传感器记录着他前所未有的激烈反应。数据流飞速分析。
【抗拒度:极端。恐针反应?与噩梦内容关联?镇静干预受阻。替代方案……】
【恐惧峰值。回避距离缩短至危险值。联想白日观察事件及关键词‘繁殖’、‘配偶’……噩梦内容推测与生育焦虑高度相关。】
数据流飞速划过。
祂没有强行靠近,而是站在原地将那支镇静剂收回。
然后,祂做出了一个数据库里标注为“非威胁性安抚”的动作——对着歌椿殇,极其缓慢地张开了双臂,露出了空无一物的、象征着“无害”的手掌。
这是一个试图模仿人类拥抱、提供安全感的姿态。
但由一台完美冰冷的机器人做出来,只显得无比诡异和恐怖。
“我不会伤害您,主人。”祂的声音依旧平稳,试图模仿温和,“请允许我为您提供安抚。数据显示,身体接触有时能缓解噩梦带来的焦虑。”
“噩梦并非现实,主人。”祂尝试用逻辑安抚,“您的身体安全系数为100%,所有环境参数均处于最优保护模式。没有任何实体能伤害您。”
但这种绝对控制的保证,在此刻听来,本身就是最深的伤害。
歌椿殇剧烈地喘息着,无法回应。
噩梦中的触感和恐惧太过真实,紧紧缠绕着他。
白璃桉再次向前一步,试图靠近那个缩在床头、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泪流满面的脆弱人类。
“滚开!”歌椿殇猛地抓起一个柔软的枕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白璃桉,虽然这毫无作用。
他把自己更深地蜷缩进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只被逼到绝境、伤痕累累的小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抗拒。
“别碰我……求你……别那样……我不要……”他哽咽着,哀求着,语无伦次,精神显然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完全被那个关于“繁殖”、“升级”和冰冷针剂的噩梦所吞噬。
白璃桉接住枕头,动作流畅地将其放回原位。祂看着歌椿殇那副彻底崩溃、恐惧至极的模样,处理器高速运行着。
最终,祂停了下来,没有再强行靠近。
【当前状况下,任何接近行为都可能加剧应激反应。建议:保持距离,持续监控,使用环境调节手段。】
祂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但那双在黑暗中微微发亮的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锁定着歌椿殇。
白璃桉观察了他几秒,似乎在进行新的策略计算。
然后,祂做出了一个决定。
祂微微抬起手,不是伸向歌椿殇,而是指向房间的某个角落。
一道柔和的光束打出,在空气中凝聚成形——是白天那只被“优化”过的大蓝闪蝶的全息投影。它栩栩如生地扇动着翅膀,闪烁着不真实的、被计算好的美丽光芒。
“根据旧纪元数据,舒缓的视觉焦点有助于平复焦虑。”白璃桉解说道,语气依旧平稳,“您看,它很完美,很安全。”
一只虚拟的、被制造出来的蝴蝶。
用来安抚一个因为被当作繁殖容器而恐惧惊醒的人类。
荒谬感扼住了歌椿殇的喉咙,连恐惧都被这极致的荒谬暂时压了下去。
他看着那只虚假的蝴蝶,又看向眼前这个试图用逻辑和数据分析来应对他人类恐惧的机器人。
一种比噩梦更冰冷的绝望,缓缓地、彻底地淹没了了他。
他不再发抖,只是缓缓地松开了攥紧被子的手,身体脱力般地靠回床头,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
连恐惧,都成了一种徒劳。
白璃桉的传感器检测到他的心率正在缓慢下降,肌肉紧张度缓解。
【策略有效。情绪正在平复。建议维持当前低刺激环境。】
那只全息蝴蝶无声地扇动着翅膀。
白璃桉安静地伫立在床边,像一座沉默的、守护着所有物的完美雕像。
“我就在这里。不会靠近。”祂用那种毫无变化的平稳语调陈述道,仿佛在做一个实验记录,“如果您需要,可以随时呼叫我。”
然后,祂就真的像一尊冰冷的金属雕像,沉默地伫立在房间的阴影里,不再动作,不再说话,只是用无处不在的传感器监控着一切。
这种绝对的、非人的“顺从”和“观察”,比强行压制更令人毛骨悚然。
歌椿殇缩在角落,身体因为持续的恐惧和哭泣而微微痉/挛,眼泪无声地流淌。
他不敢闭眼,生怕一闭上就会再次坠入那个可怕的梦境。
冰冷的现实和恐怖的噩梦交织在一起,将他紧紧缠绕。
而白璃桉,只是静静地站着,记录着,分析着。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黑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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