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说是祂的眷族降下的惩罚,那是不是意味着海神并非完全知晓或者认同这些行为?也许祂的眷族误解了海神的意图,这才擅自行动。”司清翌稍稍倾斜脑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
“可我们和海神眷族无冤无仇,况且他们手中有着来自海神神器,那神器蕴含着海神的力量,本应是守护与公正的象征,却成了对我们降下惩罚的凶器。碧海神眷虽为海神眷族,可我们身上亦流淌着海神血脉,若不是海神神器,他们无权对我们降下惩罚。”
潮风澜竭尽全力压低声音,不让情绪外泄,但司清翌几人还是能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难以抑制的愤怒。
潮风澜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司清翌几人身前,指着台下那群潮汐族道:“你们看,我们族全部的人都在那了。你们觉得他们的数量有多少?”
不知为何,几人都从他的目光中读出痛苦,就好像每一个潮汐族族人的身影都是一道深深的伤痕,刻在他的心上。
台下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只有几百个围绕着高台念念有词,那低沉的吟唱声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沉重,皆是对命运的哀叹。剩下的无一不跪伏在地上,眼神空洞无神,身体机械般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而被绑在高台上的女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神情。
她目光坚定而温柔,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那是一种心甘情愿的赴死之态,仿佛她所承受的并非苦难,而是一种神圣的使命。地下空间无法被光渗透进来,女子就像耀眼的太阳,是黑暗中的唯一光源。那光芒如同穿透重重乌云的第一缕晨曦,照亮了四周,却无法温暖这冰冷的氛围。
司清翌目光扫过台下的人群,心中大致估算着数量:“大概有两三千人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那密密麻麻的跪伏人群让他感到一阵压抑,忍俊不禁地想要皱眉。
潮风澜听到他们的话,最终睫毛还是微微湿润:“两千三百四十一人。这是我们潮汐族仅剩的全部了。曾经,我们也是一个繁荣的族群,少说也有数十万之众啊……”那曾经的繁荣景象仿佛就在昨日,如今却只剩下这寥寥数千人,如同凋零的花朵,残败不堪。
但海神眷族的惩罚,让他们陷入了无尽的苦难。无数族人受不了那跗骨之痛,日夜煎熬。对水的渴求一点点吞噬着他们的生机与意志,每一个夜晚都被此起披伏的呻吟声包裹着,最终一个一个撒手人寰。在逐渐死去几万人后,海神的意志降临,那强大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让每一个存活的族人都感到窒息。
潮风澜仍然记得那一天,祂说:“你们潮汐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这是你们应得的惩罚。若想停止这苦难,必须以最纯净的灵魂献祭,否则,你们将永远在痛苦中挣扎,直至灭绝。”
族人们听到海神这不容置疑的裁决,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她们满脸无助,只有深深的无力感。一些年长的族人纷纷跪倒在地,向着海神的方向祈求宽恕:“海神啊,请您饶恕我们吧,我们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
然而,海神的意志对他们的祈求置若罔闻。年轻族人互相望着,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抗情绪,可反抗的下场是什么,是亲眼见着更多族人的消逝。在权衡利弊下,他们选择听从海神,以献祭平息海神的怒火,可最纯净的灵魂应该如何挑选。
于是,族中的长老们聚集在一起,根据族人的品德、行为和对族群的贡献,筛选出可能拥有最纯净灵魂的候选人。
每一个被提及的名字都让族人们心如刀绞,最终是一个叫潮溪娅的女子站了出来。她说:“我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已在这场灾难中离世,我已了无牵挂。让我来献祭吧,希望能为族群带来一线生机。”
族人们为潮心月举行了盛大的告别仪式,他们唱歌、跳舞,为潮溪娅戴上象征着族群祝福的花环。随着献祭的仪式开始,潮溪娅闭上了眼睛,她似乎在默默地向逝去的亲人告别,同时也为族群的未来祈祷。族中的长老们开始吟唱着古老的歌谣,向海神传递着潮汐族的渴望与祈求。整个族群都沉浸在这庄严肃穆的氛围中,不知道此次牺牲能否换来海神的宽恕。
就在这时,地下空间突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海水也开始汹涌澎湃。海神的意志再次出现,祂强大的力量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一块篮灵晶石缓缓浮现。祂说:“这篮灵晶石可以暂时抵消诅咒之力,但诅咒不会因此消失。”
“海神啊,那这诅咒究竟何时才能彻底解除?我们潮汐族该如何是好?请你给我们指条明路,我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其实在潮汐族族长内心深处,还有更多未曾说出口的话语。这篮灵晶石就如同在汹涌洪流中抛来一块浮木,只能让他们短暂喘息,却无法带他们真正意义上脱离灭顶之灾。
她想说,她们明明已经遵照海神的吩咐,为何海神仍是不愿意解除诅咒?她们到底做了什么罪无可恕之事,要被如此对待?可这些话她不能说,说了只怕会触怒海神,让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等了许久,也不见海神意志开口。族长的双膝微微颤抖,几乎要跪倒在海神意志前,她硬着头皮道:“伟大的海神,我们以虔诚之心供奉您,遵循着古老的传统与规则。可如今,这无端降临的诅咒如阴霾蔽日。我作为族长,眼睁睁看着族群走向衰败,却无力回天,这比用利刃刺穿我的心还要痛苦万分。”
她紧握着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
潮汐族族长昂起头颅,直视海神的双眼,字字铿锵:“若您需要用我的生命去解除诅咒,我绝不犹豫;若是您觉得这样不足以平息怒火,我们愿赎罪,用无尽的忏悔与行动去弥补。只是请您,怜悯我们这风雨飘摇的族群,给我们一个清晰的指引,哪怕是条鲜血淋漓的道路,我们也定将咬牙走下去,只为让潮汐族能再次沐浴在您的恩泽下,重归安宁。
告诉我们吧,究竟怎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除这诅咒。我潮海眷以族长之名,以全族之信念,向您祈求,恳请您怜悯。”她的眼神坚定无比,那是绝望中最后的倔强与坚持。
“恳请您怜悯。”她身后数万的潮汐族族人齐声呼喊。
老人们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他们向着海神的方向高高举起手掌,露出一截干枯的手臂。孩子们则依偎在父母身旁,眼神是那般清澈懵懂,他们甚至连恐惧都不甚明了,只是本能地感受到一种沉重的压力。他们跟着大人们一起呼喊,声音稚嫩却充满力量,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海神沉默了片刻,似被这深沉的祈求触动,又似在权衡着族群的命运。祂道:“你们的虔诚与决心,吾已感知。诅咒一旦降下,非轻易可解。眼下,你们只有通过献祭获得蓝灵晶石这一条途径。”
潮海眷还想说些什么,哪知海神意志已然消散,只余那空灵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她眉头紧皱,望着海神消失的方向。
“海神眷族降下的诅咒,海神怎么可能无法解除。族长,海神这是要我们走上一条绝路啊!”
潮海眷心中又何尝不明白族人的质疑,可她们又能怎么办?为今之计只有忍、只有顺从。
“我们还是先看看这篮灵晶石的效果。”潮海眷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族人们激动的情绪。
族人们听闻族长此言,喧闹声渐渐平息,聚焦在那块被提及的篮灵晶石上。当他们靠近篮灵晶石时,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强大而纯净的力量自晶石内部源源不断地涌出,很好缓解了他们因诅咒而产生的身体不适,那感觉如同干裂的土地迎来了一场甘霖,让他们疲惫不堪的身心重新焕发出一丝活力。
潮海眷用灵力将这块篮灵晶石切割成数万块:“大家依次领取,将其贴身放置。”
有了这篮灵晶石他们从陆地搬回原来的旧址。
然而,这块篮灵晶石只能让他们的诅咒暂缓几年,时间一到,他们又陷入需要献祭同族的困境。有了第一次便会第二次,开弓没有回头箭。
“族长,又到了献祭的时候。”说话者的声音沙哑而无力,仿佛这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在献祭台上,被选中的族人静静地站在那里,而台下的族人脸上皆是平静。曾经,他们或许也会哭泣,或许也会抵触,但如今,在这无数次的献祭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们只能认命。
司清翌几人默默听着潮风澜讲述着潮汐族这漫长而痛苦的历程,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当那些残酷的细节被缓缓道出时,他们的心头仍是被针刺了一下。
篮晨泽身上的禁言咒和定身咒早已解除,此时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原本略显浮躁的气息在潮风澜的讲述中渐渐平息。他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没想到我一直敬仰的海神居然是让我如此陌生的存在,亏我先前还以为祂是那般的仁慈。”他的信仰在这一刻崩塌。
司清翌和君浔璟相较篮晨泽,脸上表情倒没太大的起伏,该说不说,他们这一刻的表情出奇的像,都是绷着一张脸,紧抿着唇。
“这……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司清翌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试图打破这短暂的寂静。可当他说出这话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不经意的一问,更像是揭开了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让那隐藏在深处的疼痛再次翻涌而出。
这段沉默似乎在无形中拉长,司清翌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在耳边一下一下地回响。
然而潮风澜只是微微垂眸,长而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沉默了片刻,抬起手,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疲惫:“已经记不清了,无数次献祭,每一次都像是一场噩梦,但如今我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就像台上的那名女子,她是我最要好的玩伴,可如今我却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而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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