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夷漫无目的地想,林小诒嗯嗯点头,“我虽然还想不出来,但是以后一定可以。”然后收起稿子,对林夷说:“不要打地铺了,我们和上次一样,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林小诒的睡衣对于林夷有一点点小,肢体紧绷绷的。他睡不着,盖上被子后还想找林夷说夜话,房间里的天花板装了一个圆形的白炽灯,但他一向不喜欢,晚上月光一照,灰尘就像幕布上的皮影一动不动。
“从小到大,我还没有接待过小朋友住一晚上。你是第一位呢。”
“明天还要上课,你想谈多久?”
“得四十分钟吧?”
“不行,半小时,减掉十分钟。”
“三十五分钟。”
“二十五分钟。”
“买菜呐!”林小诒噘着嘴,叹口气,“好吧,那就半小时嘛。”
林夷说行,用手机设定了三十分钟的倒计时,“说吧。就半小时。”
林小诒盯着天花板,神情越来越奇怪,“都怪你,本来还有很多话的,你一限定时间,现在什么都讲不出了!”
林夷从被窝伸手,打算取消倒计时,“那现在就睡觉。”
“别嘛!”他啪啪对着床外面,转向林夷:“要讲的!”
“你怎么有那么多话啊?”
“也没很多话。我以前可是沉默的天使。”
“是么?”
“是呀。”
随后林小诒还跟着点点头。稍微松开了手臂,脸颊贴着林夷的肩膀,书桌上有一支钢笔,他说:“那是我悄悄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很贵的,要好几百的。”
“出水怎么样?”
“出水很好啊。”
林小诒说:“你捏捏我耳垂。”他去找林夷的手,拎上来一只手其中一根手指,放在自己耳畔边,“你捏一捏。”
林夷的手躺着,过一会他动一下,转向林小诒,轻轻捏上滑滑的耳垂。
“我想睡了。”
“不是说要聊三十分钟么。”
“不作数了。”
林小诒闭上眼睛。
大雪里麻花花走在闪烁银色光芒的雪山之中,门外,妈妈敲着门,喊着他们起床。
因为有林夷在,早晨的饭桌还多了从外面买来的锅贴、豆花和油条。招呼林夷随便吃,多吃一点。
林小诒很久没吃豆花了,但妈妈打了一下他的手背,“给你同学吃的,你抢什么?平时面包牛奶不爱吃?”
他收回手,嘬了一口牛奶,趁着妈妈转头去厨房时,对林夷挤眉弄眼,林夷将勺子转向他,他快速咬了一大块含嘴里吃下去。
妈妈出来了,没看见。每次趁妈妈进出厨房和卫生间时,林小诒就让林夷给自己舀一勺豆花,还指示要一大口,不能一小口。
吃完早饭,背书包上学,林小诒小声说:“你快拗半根油条,就说没吃饱,想带半根路上吃。”
“你自己干嘛不拗半根。”
“求你啦,她不会给我的啦!”
林夷抿唇无语,但是林小诒一直瞄着餐桌,还在旁边垫着脚跳来跳去,很闹,林夷抽了一张餐巾纸,非常快地从油条上撕了一部分,塞进林小诒书包里。
“闭嘴吧。”
林小诒满足地往后面看,一路都在哼着歌。他很开心,就是说不知道开心在哪里,“我整个身体的细胞都在跳舞,血液也流得比平时快了一点。会不会晕过去呢?”
林夷没睬他,在车上看单词本。坐到教室时,还没多少人在,他回头看林小诒,直将头搁在桌上,身体藏在桌子底下,像吹小号那样吃油条,用牙齿推着油条前进、变短,咀嚼进入到胃部。
林小诒全部吃完后,小声打了个饱嗝,低头打开书包,掏出一本蓝色封面的单词本,捂着耳朵,嘴巴咕噜咕噜动,偶尔有个死嗝让他像跳跳鸟,震一下,再震一下——林夷回过头,看着黑板,让余光暂时留在林小诒身上。
两个人过了个心不在焉的早读。
他在看高三搬家。
这时天已经很冷了,每一天都会飘来一大片像发霉的棉絮一样的云,旧的云不走,后面又来了新的,每天堆积起来,变成了个发霉的棉花仓库。
为了高三的学生,学校另外辟了一栋高三楼,放到了一千米外的地盘上,并开始全封闭式的生活。据说风景很好,高三老师也要住校,陪伴学生,为了营造健康、减少干扰的奋进环境,这块地得到了家长们前所未有的簇拥。
中午午休过后,高三就通知要搬家,不过学校为了省一点搬家费,教室里一些东西,和高三办公室的轻型办公家具,倒是分配给了每个班级,人带着包了大巴走。
大概不久,试卷上就会出现一道高三生搬家的逻辑题。
同样,处于二年级的他们,紧接着就要开一场和家长进行的志愿会议,先是在大礼堂集合,最后再是分配到各班班主任,进行会议的下一流程。
林夷和林小诒负责将仓库的座位放在大礼堂划分出来的班级区域内。
“老师,我们不参加会议吗?”
“你们不是填好了志愿调查表?还要参加什么,这是学校和家长们的对话,帮忙的帮忙,没事情干的有空多做几道题,看看课本,讲的都会了没。”
班主任转头指挥值日生用湿抹布将黑板擦干净,文艺委员领一盒新的白粉笔和彩色粉笔,布置下黑板,设计个会议样板。
个高的体育委员被安排在教室前墙和后墙都贴上倒计时,上面写:距离高三时刻还差6个月。
现在十二月,正是冷得时候。
林小诒在礼堂没什么心思摆椅子,一没老师看,他就不想干活,也不听话,“志愿会为什么没有我们小孩子的事情呢?明明我们也填了志愿表,还要把我们排除在外。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林夷,你说呢?”
“不知道。他们高兴。”
“你填了什么?”
“随便填了。”
“让他们看了很开心的?”
“减少麻烦。”
林小诒大概明白,班主任总是提到要林夷多参加竞赛,保送到超一流学府里。可能这次就会和林夷的父母提到这件事了。但林夷对老师这种深重的期望并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态,好像大家都觉得他应当是的。
以前的话,林小诒也会觉得应当,多自然啊,不了解一个人时候,很笃定一个命定的走向,会说啊,他肯定是这样啊。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选了。可是当他知道林夷时,他思索着那些应当,好像是每个人念着咒语,施法一般要让其实现的绝境。
林夷大概是随便填了个志愿,实际上会悄然走另外一条路。
“那难不成要上新东方?”
“只有新东方了吧?”
“我只知道这个咯。”
“我会去留学。去学习各地的烹饪。”
“那要英语很好了。你英语好吗?”林小诒笑嘻嘻地举着手,圈成石头,递到林夷的嘴边,林夷拍开,林小诒又递过来,拍——递——拍——递,两个人玩起来了,林夷在前面将林小诒排得歪歪扭扭的座位重新一个个摆正,他就跟在后面,一直问说一说嘛,说一说嘛。林夷往后拍开手。
玩了很长一圈后,林小诒满足了,林夷瞥了他一眼,才开口说:“我英语比你好。”
“是吗?是谁这次比我考差了一分呢?是谁呢?噔噔噔——好像是林夷诶~!”
“啊,是是是。”
林夷目不斜视,椅子摆好后,将班牌放在了第一排座位旁边。
座位排好后,林小诒说想近距离看看高三搬家。
“搬家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的。”
林夷被半拖半拽到校门口,高三老师在维持秩序,教导主任拿着喇叭报班级名,要他们报各自的人数,人到齐了没有。
乱哄哄的,像个菜市场。
哪哪都像菜市场,林小诒指着教导主任,和林夷躲在花坛旁边讲悄悄话:“你看,教导主任像不像卖鱼的?他总是要保证自己池塘里的鱼新鲜,可以被豪华的渔场接纳。”
一会说从楼下搬来的推车上竟然有一台打印机。一会说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还不给学生用电梯呢?
“我们到了明年这时候,也要这样搬家了吧?”
“但是大冷天搬家真的是好伤人,能不能春天呢?夏天不太好,会热,搬一会就流汗了。”
林夷安静地听了半天,右边耳朵被说得痒,耳边痒,很想抓两下。“你别老是在我耳边哈气。”
“我没有!”
林夷被拽得更紧,只能侧着腰弯一点听他说话。他说话像念一些经文和魔咒,林夷有时候会被说出神,又会被说得晕晕的。
“林小诒,你想多了,他们这次搬好了,东西也就留在新楼了,到了我们估计就是开学直接过去报道。”
“啊?不搬家啊?”
林夷停了一秒,说:“带上每个人的行李箱。”
“那也不像今天那么热闹呢。”
“你喜欢这种集体活动?”
“不啊。我只是觉得有趣。就比如我觉得打工不有趣,可是为了笔记本电脑,我会坚持下来哦。”
“你现在存到多少了?”
“大概能买几个按键吧。”
林小诒垂头丧气的,有时为了躲避妈妈,必须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似的打工。他被称为神秘店员,时来时不来。
布灵布灵女生总是用着打赌的眼神看着林小诒,“他们不会开了一盘堵我今天会不会来的赌局吧?赢的人请我喝一瓶饮料,输的人要请我喝两瓶饮料。”
林夷掐他一下:“梦醒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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