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妄最后是含着那根荔枝味的棒棒糖，牵着婉婉的手，和许壬一起走上舞台的。
在真正从明亮的后台往暗下来的舞台上走的那个时刻里，她的紧张感已经全数消失了。
婉婉和打溜子的阿叔们坐在一起，许壬在舞台中央站在一架键盘前面，不远处是坐在高脚凳上含着一根棒棒糖的宁妄。
随性的、慵懒的队伍，喜庆的、却不过分正式的着装。
一声嘹亮的唢呐声响起，拉开了歌曲的序幕。
欢快的曲调响起，一个小女孩的成长开始了。
从蹲在水边看八哥洗澡的小丫头，到开始接触女红的青年女郎，最后成长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从单纯的打溜子曲牌“乌鸦洗澡”，直到吉他和键盘的逐步加入各式各样的曲牌之中，最后变成一曲和谐的流行民乐。
许壬的嘴里唱着的是新娘向香在这座生她养她的小村里度过的一生。
吉他响起的时候，正在演唱的许壬侧身让了让，身后的宁妄半闭着眼沉浸在吉他的乐声之中，手指一刻不耽搁地在弦上舞动，流淌的乐声和许壬口中的人声交织。
她看见这样的宁妄，在舞台上轻笑了下。
不诉说对母亲的思念，不哭泣明天就要嫁走的悲伤，欢快而舒缓的曲调生动地演绎着新娘的成长。
她明天即将远嫁，可是那又怎样，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会是她永远的家乡。
当声音渐弱，所有人以为演出结束正准备鼓掌的时候，那个一直跟着打溜子队伍的小女孩用力地敲响了手里的二钹，一路敲着跑到了新娘的面前。
婉婉的衣服上别了一个小话筒，她再次用力地把两片金属撞在一起，“恭喜姐姐迈入新的人生！”
“星河万里，祝姐姐永远能找到快乐的方向！”
小女孩甜滋滋地冲新娘笑着，新娘也笑红了眼眶。
她把小女孩抱到身上，一整晚都没有落过的泪终于一次性落了个痛快。
却是笑着的。
她举起手中的酒杯，遥遥朝舞台上的宁妄和许壬举杯，“嗯，祝我长大快乐。”
下舞台的时候，宁妄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
不是恐惧带来的汗湿，而是沉浸在音乐中的兴奋带来的潮热。
如果现在能照照镜子，宁妄会发现自己连脸上都冒出来一点红晕，跟个兴奋的小朋友似的脸上挂着两个红苹果。
“宁妄，”许壬拿着一件薄外套递给她，看了一眼她后背因汗湿而若隐若现的深色带子侧开了脸，有些不自然地说，“穿上。”
“嗯？”宁妄有点困惑，“我不热。”
“穿上。”许壬却没看她，只是伸着手把外套又往前递了递。
秉承着对许壬的盲目信任，宁妄虽然热着也还是伸手接过了衣服，套在了外面。
许壬这才把目光移回来，“你先别去观众席，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服装师给你找件衣服换，不然等会要感冒的。”
宁妄这才恍然大悟一样，“噢，好。”
“那我就在这等许老师回来啦。”宁妄朝许壬眨眨眼。
许壬点头，转身就去找服装师去了。
宁妄觉得衣服有点湿，怕感冒就在后台的用布隔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换衣间里拉上帘子，打算用纸巾先擦擦汗，顺便等许壬回来。
换衣间里有一面大的全身镜，宁妄欣赏了一下套在许壬外套里的自己，真的很合适。
脱下外套的时候外套还隐约带着股许壬身上的香味，在小小的换衣间里存在感特别鲜明，宁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红了脸。
真没出息。
等脱下外套想用纸巾擦擦后背，扭过头看自己后背的时候，宁妄的脸更红了。
单薄的外衫被汗湿透透出里面深色的内衣轮廓，怪不得许壬刚刚在她说热的时候还坚持要给她披衣服，她还奇怪呢……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被喜欢的人看到，还是会有一点害羞。
她会觉得好看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是直女……
宁妄咬了咬下唇，好想知道啊。
“宁妄？”
换衣间的布帘外响起许壬疑惑的声音，还能听见粗细不匀的喘气声，听着像是刚刚跑回来的。
“我在。”宁妄在布帘后面应声。
那只熟悉的手从布帘的缝隙中伸进来，修长的手指里拿着一件简单的T恤递给她，“换上吧，别感冒了。”
“嗯。”宁妄接过那衣服的时候，故意抓住了许壬的手指。
“怎么了？”帘外的许壬顿住，问。
“你刚刚是不是看到了？”宁妄抓着她的手指，忍住捏一捏那指尖的冲动。
她还以为许壬会装作没有看见，反问她究竟是要看到什么。
没想到帘外的那个人就这么被她抓着手指静默地站在帘外，低声答应了句，“嗯。”
“看见了。”
抓住许壬手指的手还是没忍住因为这句话使了点劲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宁妄仗着自己躲在帘子后面反正许壬看不见，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用最轻佻的语气问她，“那，好看吗？”
被抓住的手指往回勾了勾，宁妄以为她不想回答要跑，更用力抓住。
可不能让她跑了。
外面的许壬沉吟了半晌，逃跑不成般地叹了口气。
“好看。”她说
好看到她都不敢看，好看到她立刻给宁妄穿上了外套，好看到她跑去找服装师再一路跑回来，生怕宁妄一个人在后台被人看见了。
想把她藏起来。
可这些宁妄全都不知道。
她只觉得许壬在自己的胁迫下才不情不愿勉勉强强说了句“好看”。
伤自尊了。
她松开许壬的手，有点失落，“哦。”
果然还是直女。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么。
许壬握着被松开的手指，站在布帘外，“你慢慢换，我给你守着门。”
“好。”宁妄无奈地冲镜子笑了下。
许壬就是这些细节的温柔最让人无法自拔啊。
她换好衣服拉开布帘，许壬正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双手交握着出神，宁妄看见她的那刻还是笑了。
至少这一刻，她站在这里等着的人是自己。
“许老师，我好了。”
许壬松开自己的手，抬头朝宁妄看过去。
里面的衣服是换过了，但那件她非要给宁妄披上的外套此刻还在她的身上。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宁妄低下头看了眼身上的薄外套，然后用许壬有段时间没见过但最近两天又重新出现的那种笑容看着她，“我又觉得有点冷了，套了许老师的衣服，不介意吧？”
那双媚眼眨了眨，像是笃定她一定不会拒绝。
“嗯。”许壬垂下眼点点头，“走吧，最后的环节要开始了。”
宁妄撇了撇嘴，虽然许壬的答应在她意料之内，但没有逗到人还是好失望。
等两人来到观众席，向香已经擦干了眼泪了，看见她们两个过来举着酒杯就迎上来，“许老师，宁老师，我敬你们！你们的歌写得太好了！”
新郎也在后面端着托盘像个服务生似的跟过来，“是啊，我这新娘一个晚上都没哭，我还以为是我太完美了她哭不出来，没想到只是没戳到她的点。”
“啧。”向香转头瞪了新郎一眼，“端你的酒，少在那自恋。”
那新郎立刻闭了嘴，把酒端给宁妄和许壬。
宁妄自然地端起酒杯，同时顺道又不着痕迹地挡开了许壬想去拿酒的手，“我来喝吧，许老师不太能喝，我怕她喝了酒晚上还要找人抬回去，我可抬不动啊。”
向香听她这么一说也没劝酒，让新郎给许壬换了杯果粒橙过来，“谢谢两位，真的写得很好。”
“祝我们都快乐。”向香说。
许壬端着自己那杯银制酒杯里的果粒橙，低着头不易察觉地笑了下，举杯跟向香和宁妄的酒杯碰到一起。
酒杯的碰撞发出好听的声音。
“快乐。”许壬简短地说了两个字。
“嗯，”宁妄歪头看了眼许壬，嘴角噙着笑，“一定。”
大家都跟着吃了席，等到人都差不多散光了才开始录这一期的收尾。
毫无悬念，还是许壬和宁妄获胜了。
大家也都没什么异议，这两人不愧是强强联手的组合搭配，抓人心这一点实在太强，其余的人都甘拜下风。
“不过宁老师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吉他水平这么强也不早说。”周羽抱怨了句。
“早说也没用啊，咱们这是抽签分组，早说你也抽不上。”林子闳在旁边说，“你看看人家许老师，那才是欧皇的面相你懂吧？”
“嘿，你找架吵来了是吧？”周羽撸起袖子。
导演赶紧制止这出闹剧，“诶诶诶，别打，宁老师你们是抢不上了，但接下来你们有机会可以抢上别的。”
听到导演这么说，那两个吵架的都坐直了身子，“什么？”
“从下一期开始我们将会有飞行嘉宾前来助阵，大家可以努力争取一下，说不定新的血液会给大家的音乐注入新的活力。”导演说。
“那肯定要争取一下啊。”凛冬眼巴巴的，今天宁老师上场弹吉他给她美疯了都，她也想组里有个能弹能写的漂亮姐姐！
“导演，那飞行嘉宾什么时候到啊？”
“嗯，这位嘉宾说为了提前融入大家，今晚会先到这边，”导演笑着冲一个方向喊了一声，“方芷！他们喊你！”
一位穿着吊带连衣裙的女人从舞台的后面走出来，初春的微风吹起她的一头黑色长发，露出被几根黑色绑带衬得白皙的大露背。
“各位晚上好，我是下一期的飞行嘉宾，我叫方芷。”
凛冬知道这个人，新锐小众音乐人，她之前听过她的歌，是空灵缥缈的那个类型。
如果说许壬的创作是讲故事，那方芷的创作就是撕裂每一个童话。
坦白说，凛冬并不太喜欢这个人。
但秉持着工作的素养，她还是跟来人握了一下手，“你好。”
哪知对方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可能连一秒都没有，就迫不及待地往她的右边移了过去。
伸出手递到宁妄身前，甜甜一笑，“宁老师，好久不见。”
“这次要教我喝酒了吗？”
来晚啦，极端天气区域网络有点问题，么么，祝大家节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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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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