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宁妄是很想直接把门关上的。
她的手都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拒绝的话也已经在嘴边了。
但紧接着方芷就抛出一句让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你不愿意的话，我只能敲门问问隔壁许老师了。”
宁妄关门的手停住，“你等我一下，我拿件衣服。”
方芷还是踩着高跟鞋走在村里的水泥路上，发出咔咔的响声，一路把宁妄带到了海边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初春的海风真冷啊，宁妄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看着方芷那身大露背的裙子，“你不冷吗？”
“冷的话，宁老师你要把外套借我穿吗？”方芷转头看着她。
“抱歉。”宁妄当然拒绝了。
“不打算给我的话，就不要问这种问题了，有什么意义。”方芷在冷冽的春风里笑了下，“怪不得那些女的都说你是个女海王。”
宁妄只是淡淡笑了下。
“你怎么不问我是从哪里听说的？”方芷有些好奇。
“方老师，”宁妄看向黑漆漆的海面，“因为无论是谁说的、说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感兴趣。”
“温柔又冷漠，宁老师你太残忍了啊。”方芷伸了个懒腰说。
“所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这也太冷了，宁妄没有兴趣跟方芷谈什么，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许壬？”方芷也直接问。
宁妄讶异地看了方芷一眼，这人洞察力还挺强的。
不过最近怎么老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见宁妄没有回答的意思，方芷又说，“那天在候机室我看见了。”
“什么意思，你看见什么了？”宁妄轻笑了下，并不打算接这个话茬。
而方芷不死心地自顾自说下去，“这几天空余的时间我都在观察你和许壬，你对她很有耐心很温柔，但是她一直都是那么冷冷淡淡的。你们海王是不是都这样，喜欢有挑战性的？”
宁妄是真的烦这种爱猜别人心思的人，“你想说什么？”
“今晚之前，你知道她是直女吗？”方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双初见的时候还会害羞的兔子眼睛忽然显出一丝强势来，衬得她这话像是质问。
果然之前没看错啊，宁妄心想。
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装出了一副小白兔的样子，但骨子里的强势还是没完全抹掉。
“我知道啊。”
之前一句正面回答都没有的宁妄破天荒在这个问题上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方芷看着她的眼神变成不解，“你知道？”
她想起这几天里看见宁妄对着许壬的种种温柔，对许壬的特别，对许壬的理解，两个人比旁人更亲昵自然的动作。
“所以你是在利用她直女的思维，接近她，想要掰弯她？”
“她可是有前男友的，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掰弯？”
宁妄看着她，连礼貌的笑意都冷下来，“没有。”
“没有你怎么会……”
“方老师，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感情一种关系的，”宁妄说，“而且，我和许老师之间的事情，我想跟你也没有关系吧？”
方芷被她突如其来的攻击性给吓住，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似的砸吧过味儿来。
“宁妄，你真的喜欢她。”
否则何至于什么都回答了，只有那句话不敢回答。
宁妄无所谓地耸耸肩，方芷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路人罢了，喜欢一个人没有必要抓住每一个过路人说清楚吧。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宁妄，”方芷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我以为你是一个理智的人。”
“方老师，”宁妄也浅浅笑了下，那双媚眼一动不动，带着丝春风染上的冷意，“我以为你是个知趣的人。”
“为什么不能是我？”方芷还是不明白。
从她姐妹们耳朵里听来的，宁妄应该是一个温柔、理智又无情的人。
方芷从第一次听说这个人，从姐妹的手机里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开始心动了。
大家话里的宁妄从来不会跟某一个人确认关系，但是对每一人都很温柔，总能在她们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安慰。
而且宁妄从来不喜欢直女，据说是跟每一位聊之前都会认真确认好对方的取向来保证自己不会勾搭到直女。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方芷更是心动不已。
强势如她那个时候已经想好了，要把宁妄变成只对她一个人的温柔。
没想到只是过了半个月而已，对方却变成了这样。
还是那么温柔，可惜只对某一个人。
理智大概是还在，然而却用在了回击她的话身上。
方芷不明白，只是短短半个月而已，为什么宁妄的改变会这么大？
她不甘心，她也就只是晚了几天而已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宁妄站起身，不打算再跟这个人掰扯下去，“方老师，聊也聊完了，希望你不要造谣，不然……”
她举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你是艺人，应该会珍惜自己的羽毛吧？”
方芷当然看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录音界面。
“我还没这么闲。”她说，心里却酸得像喝了柠檬汁。
宁妄肯定不介意别人说什么，现在这么警告她无非也就是为了许壬而已。
就这么喜欢这个直女，哪怕没结果吗？
“那就好。”宁妄顿了顿，看着对方那件大露背的连衣裙和被风吹起的头发，还是说了句，“夜风凉，早点走吧。”
留下这句话，宁妄毫不迟疑地转身，却在下一个瞬间看到不远处的大树底下站着一个人。
穿着那件曾经披在宁妄身上的冲锋衣，两手插兜，那头不太长的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高马尾，还穿了一双厚底的球鞋，冷着一张脸站在树下。
高马尾的发尾被春风吹起一丝弧度，像是漫画里的场景。
是许壬。
宁妄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剧烈的，忐忑的。
下一秒她就快步朝树底下的那个身影走过去，心跳因为剧烈的活动而跳得更加猛烈。
“你怎么在这？”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气息甚至因为刚刚走太快而显得有些不匀称。
许壬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回答她的话。
心里的忐忑因这静默而更加强烈，“你什么时候来的？听到我们说话了？”
“宁老师，”许壬那双澄澈的眼盯着她看，“你说了什么我不能听到的话吗？”
“没有啊。”宁妄心虚得不敢看她的眼睛。
“没听到。”许壬却没有像之前那样为难她，因为她和方芷的私下接触而摆脸色给她看，轻易就揭过了这个话题，“晚上吃烧烤没吃饱，我想起来煮点夜宵问问你吃不吃，发现你不在，出来找找你。”
宁妄的脑子里立刻脑补出了一个许壬在这个寒冷的春夜的里在小渔村四处转悠着找她的场景，“你找我了？找了很久吗？”
她下意识伸手去拉许壬的衣服想要把人拉走，手一摸那冲锋衣居然已经有些潮了。
大概是她话语中的担心和不忍太过明显，许壬不易察觉地翘了翘唇角。
“宁老师，这里到处都是节目组的人，我问人了。”
所以并没有她脑补的那些在小渔村里到处转悠着寻找的画面。
宁妄放下心来，心中同时生出一些细小的失落，拽着对方衣服的手也跟着放了下来。
是她又想多了。
“走吧。”许壬看了眼那头像是要走过来的方芷，没想太多就拉住了宁妄的手，“回去给你做夜宵。”
触到对方的手的那一刻，许壬微微皱了眉，“怎么穿这么多手还这么冷？”
“海边风大吧。”
被牵了手，宁妄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再次被带着点苦涩的甜蜜和温暖覆盖，她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只相牵的手上。
“想吃什么？”许壬拉着她边走边问。
“吃点热的吧，方便面？”厨艺贫瘠的宁妄只能想到这个选项。
“……你倒是不用身材管理。”
“那是不如我们许老师身材好。”
“换个别的吃的吧？”
两人就像是最平凡的一对小情侣，在带着冷风的春夜里手牵手走回家，边走边讨论着回去之后要吃点什么。
宁妄忽然在那一刻听懂了所有歌曲里唱得那些最平凡的幸福。
和喜欢的人，三餐，四季。
想想都会开心。
思绪发散的宁妄没有听到许壬的最后一个问题，许壬等了一会回答没等到，主动转头去看被她牵着落在后面半步的宁妄。
她一扭头，在想像幸福的宁妄看见她的脸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平常那些客套的、礼貌的笑，不是为了拉进跟别人的社交距离的那些包容的、和善的笑，不是常用的钓鱼的那种温柔的、妩媚的笑。
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从唇角上翘，到媚色的眼角都变得柔和起来的那种笑。
很浅、很淡，却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这个带着寒风的春夜好像突然生出了一簇篝火，暖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笑。
许壬的脚步停下来，那双澄澈的眼定定地看着宁妄。
目不转睛。
“怎么了？”宁妄的笑容在她的目光下淡了些。
“宁妄。”
许壬还是那样定定地看着她。
春风吹过。
“你今晚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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