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姜悦盈一惊,无暇去听后面的。道长虽允了她暂住,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她只是一个十五岁无依无靠、身无分文的女子,他人奚落讽刺在所难免。退一万步说,就算道长同意让她长久住在这里,她一点活儿不干自己良心也过意不去,可这原主身子娇弱营养不良,重活杂役做不了。
她仔细回顾前世二十几载有何本事,出生不久母亲早亡,爹爹续弦高门韦氏,把她扔在瀛洲庄子里不闻不问,后替继妹入宫为婢,在尚食局打杂了几年,可只会和面备菜刷碗这些简单活,未真正掌勺过,真让她上手做菜她还是会心底发怵。不还有一本奇怪的美味食典吗?这食谱有些材料名字她不曾听过,但也有吃过的菜肴之类,不如从最拿手的面食照着做些。
想完这些,姜悦盈长舒一口气,人也自信了许多,迈进了厨舍的门。
见有人来了,那说嘴的女子停下嘴,面色讪讪,眼睛飘忽不定,弓着身子洗碗。旁边的女子望着是生面孔,“施主贵姓,从前没见过你?”
“在下姓姜,名悦盈,是昨日被道长救下的姜四娘子。”她一双杏眼弯弯,笑意盈盈望着二人。
“原是姜四娘子。”瞥见她手中的食盒,“是来送饭盒的,羹食娘子还吃的惯否?”
“甚好,观内厨堂只有你二人?”清虚观近年香火虽有衰败之象,也算是大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每日上下道士道姑、杂役净人和小道童加上来祭拜的信客,只算午时的斋饭只有两个厨人怕是远远不够。
见两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怕是因为说小话被当事人听到了在这里懊恼着,不敢接话。
“你们别怕,我纯属好奇,清虚观也算大观,厨舍只有你们两个小娘子涮洗未免太累了。”看姜悦盈没有怪罪之意,还关心她们,二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介绍姓甚名谁,那说小话的娘子唤作云梨是阿妹,另一个阿姊名为云桃,是对姐妹,十岁时老家突发洪水,家人尽数淹死,她两作伴流浪到洛城,被道长收留养在道观。
原来厨堂中有位张厨会烹饪些膳食和斋饭,云桃两姐妹为其打下手,只是月初张厨家中老母去世,需返乡守孝百日,观中还未招到合适的厨人,只有些道童道姑帮着备菜洗碗,二人忙得焦头烂额。
“那二位娘子也太辛苦了,不如我明日来帮你们可否?”
“太好了!“云梨放下手中的碟子,轻晃着头手舞足蹈乐。
“只是姜娘子这观内做的斋饭和自家灶屋的羹食还是不同的。”云桃皱着眉头眼里满是担忧。
姜悦盈见云桃不信她,想起美味食典里的古楼子,宣称这道面食在大周风靡一时,只出现在权贵人家里。前世婚后唯一一次跟着郑阳参加崔氏升迁宴,崔家人对古楼子很是赞赏,说是专门请了京城的厨人来家里做。书中的做法材料看着差不太多,不如此时一做也好试试这书是否在胡说一气。
“云桃娘子,我们一齐洗完这些碟子,我做一胡饼尝尝,也好向证明我的能力耶?”说罢,她将半臂挽起来,披帛挂在墙上,去屋外接了盆水回来。
云桃见她干活利索,雷厉风行,不像是生手,况且胡饼便宜本钱低让她做做也无妨。
姜悦盈想起书上的写的面皮发酵方法是用酵母?酵母是什么母,她还是老老实实用古法子发酵,需等候一夜后才能做。
三人相谈甚欢,走出厨堂,云梨恋恋不舍得搀着姜悦盈,“姜四娘子,这样称呼太生疏了,我们何不如唤对方名字可好。”
“当然好,明日见,阿梨阿桃。”她顺着斜斜的小路回到厢房,没想到竟到了戌时,秋季的夜晚来得太快了些。
正想拐进右侧小路回去,却被一株桂花吸引了目光。直直的走进去,这一片竟种满了桂花,丝丝花瓣缀满枝头,微风拂过,一股清甜飘进鼻腔,风吹在身上,她觉得舒服极了,就这么闭着眼昂着头感受清风和花香。
一朵花瓣飘到她眼角,她拂去,睁开眼就这么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透着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坐在前面的台上。这不速之客把她吓得不轻,双眼瞪得溜圆,愣在原地,想转身离去,脚下不知何时沾到了一大片叶子,鞋底一滑身子向后仰去。
姜悦盈惊呼一声,一只大手托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扶着后背,致使她稳住身子。她心里又恼又气,这姓段的怎么总爱不出声盯着她看呢?
待她站稳,段明远收回手,声音里带着歉意:“是在下唐突了。”
姜悦盈心里装着气却还是说:“无碍,段小郎君总是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
“看来娘子知道我了?”他的声音低沉略带些沙哑,清冷淡然,像晚上的明月一般透着微微寒意。
“是章娘子告诉妾的,妾眼睛不好使,没看到郎君。”说着,姜悦盈行了礼就要离开。
“你似乎很怕我?”
这一声把姜悦盈问住了,她就是有些惧他,“妾一闺阁女子,晚上赏花,突然见到郎君外男,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她见身后久久无声,不知该走还是不走,犹豫间听到一句“是我今日欠妥了,对不住了。”
姜悦盈背着身子行了个礼走了。
第二日,卯时片刻,姜悦盈早早的醒了,许是兴奋,想试试这奇书的方子,她昨日又往后看了些,现代后的菜肴她从未见过更未听过。
她把发酵后的面团揉软光滑,等到辰时末醒发好,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大面饼。她决定将书里的古楼子做法改一改,道观忌荤食,不可放羊肉,便换成大豆制成的素肉。
铺上一层腌制好的素肉丁和香菇丁,撒了少许芝麻粉、豆豉、香菜,又拿来另一张非常薄的饼皮盖在上面,捏紧密封严实。
接着用木铲托着胡饼,贴在泥炉边上时不时翻面烤制。
上午的一抹阳光透过木门斜斜地照了进来,映在姜悦盈的侧脸,两侧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滴滴汗珠流淌在白皙的脖颈上。
云梨洗完菜归来,只闻到一股炭烤的面食香味,“好香!”云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回来正巧。”姜悦盈蹲在地上,笑眯眯得冲着她。
过了一会儿,满屋飘香,“好了,你来尝尝。”姜悦盈把烤好的胡饼从炉子里拿出,劈开两半,馋的云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没几口就吃了一大半,饼皮外酥里脆,香菇的汁水和椒豉混合在一起,味道丰富。她咳嗽两声,吃得满脸通红。
姜悦盈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浓茶。
她端起来喝了两杯才缓过来:“阿盈,你这饼和普通胡饼还不一样,真好吃,嘻嘻。”
姜悦盈眉眼弯弯,嘴角含着笑:“是呀,夹肉有馅料的叫古楼子,不过我做的是素肉的古楼子。”
云梨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得笑了:“这个对我有点太多了,我吃不下这么大的。”
听到这话,姜悦盈拿来菜刀,将胡饼一分为二摆在盘子上,拿出去给外面做活的小道姑小道童,让他们分着吃。
待她回来,厨房外围了一圈人,院内的道士和杂役都嗅着味来讨好吃的。
云桃眼里泛着笑意,“阿盈,你真是能人,普通饼子都做的这么好吃。”一个五十岁的杂役老头,咬了一口,“都要香掉俺的大牙了。”众人听了哄堂大笑,“老周头,你悠着点。”“就是,别把牙磕掉。”
她笑着说:“大家慢慢来,都有,不着急。”在一旁打着米汤递给大家,“配着汤吃。”见发的差不多了,她从锅里拿了四个,“云桃,你帮我发着,我去送些给道长。”
万坤住在观内山顶,厨舍在半山腰,她爬了好一会儿,想着给道长展示自己的厨艺,留在这里为大伙做菜。
云桃说自燕王三岁夭折,高后一病不起几年后随儿撒手人寰,圣人痛苦沉郁了好几年,再没来过清虚观,观内香火一蹶不振,万坤道长慈悲仁厚,钻研道法,不在意这些,附近香客也是念着道长修为高深,欲来受到指点为家人祈福,不然早没人了。
道观如此不景气,她受道长照料收留,不愿吃白食不干活,能出份力也是她的心意所在。
来到一处静谧娴雅的院子,门口挂着山水画的门帘,屋外摆放了三两株凤尾竹,长势极好。
姜悦盈在厅外侯着,一个年轻道士迎上来,“是姜娘子吧,你的古楼子已在道观出名了。”他身着海青色道服,头上包着方巾,双眼含着笑意,很亲切的样子,“我是师傅的弟子青竹。”
她唇角扬起,轻轻应了一声,“青竹道士,我做些了古楼子想送给道长尝尝,可否帮我通报一声。”
“自然可以,娘子稍等我片刻。”
随后,她被引着穿过一道回廊,墙壁上雕了些道教相关的壁画,古朴静雅,转过弯,进入会堂,“姜娘子到了。”
她低着头,盯着石板地,“见过道长,悦盈念道长相救之恩,故送来刚做的古楼子。”
“娘子,有心了。”万坤让她起身。
“一上午我可听说了,你做的古楼子可受欢迎了。”姜悦盈一抬头就见万坤冲她点头,她微微勾着唇角,“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眼神一顿,身旁的柏木桌椅上还坐着个段明远,一只手捧着本道经,另一只随意敲着桌面,未看她。既不看她,她也不行礼。
“悦盈想着在厨堂做些斋饭给大伙吃,也能帮帮云桃两姐妹。”
“如此甚好,正好我这个老头子也想尝尝你的手艺。”万坤捋着发白的胡须,笑眯眯瞧着她。
段明远这时突然咳嗽两声,下巴微扬,眼神悠悠地停在姜悦盈身上,她只得草草行礼,“悦盈未留意段郎君也在此,见过段郎君。”他只回了一个“嗯”淡淡撇了她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放在经书上。
“哈哈,忘记介绍给你了,这是段昭临,现下也在道观里常住,昨晚一同回观里路上遇到你,是明远把你救上来的,我这个老头子可没那么大力气。”明远原来是字,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万坤想在她面前给段昭临邀功呢。
段昭临手一伸,微抿着嘴唇,不咸不淡得蹦出几个字:“咳咳,什么好东西,我也尝尝。”她回头一看刚领她进来的道姑不知何时走了,“是,”不情不愿得上前站在侧方,打开食盒,拿出筷子递给他。
“明远,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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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特供古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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