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彼此间欢叫着,鸟雀似的叽叽喳喳快要压过了前边的乐声,教坊使忙抬抬手压下她们的快意,王典此时也瞧见教坊使,凑过来亲手拿了一个锦盒递在他手里。

“今朝满堂喝彩全赖教坊使训得好,这是陛下嘉勉,大年夜还有表演,到时可不要辜负陛下期望了。”

教坊使赶紧跪地呼是,感念圣恩,王典将人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挤满了面颊。

如今赏赐也已经领完,众人收拾了衣袍就准备回去,吉雅走在最后边垂着脑袋掩面快落到地上去了。

队伍排列整齐要往回走,教坊使和王典站在门边上还没说完话,吉雅不敢叫王典瞧见自己躬身垂得愈发低了。

经过他时,还能听到两人在说什么留人的事。

这一想,留下的肯定是卓青环,毕竟独舞的就她一个,叫陛下记住的也就她一个。

女娘们拿了赏个个高兴的不得了,萨日娜也眼馋的紧,凑在她旁边止不住地说日后一定要加紧练习,登上台也好赚些陛下的恩赏。

她在旁边答得不走心,全身心都被留人的事牵去了心思。他真的留下了卓青环,如同她们预料的一样。

吉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不曾了解过他,往日的那些经验印象也都成了幻梦,好像高台上的人和自己记忆中的人撕裂成了两个。

但这样也好,早见识他的多情也好叫自己清醒些,总不至于这三年丝毫未见长进,想的开了日后就算见面也能多些从容相待。

梨园的舞姬都回了大乐堂换衣,吉雅两人本就没穿也不必跟着众人去教坊司,回到了陌桑园却不见萨日托娅。

吉雅死气沉沉的扑在被褥上,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萨日娜看了一圈没见到萨日托娅有些奇怪,问了吉雅也不见她好好回答。

“怎么没见托娅回来?我刚才在队伍里就没见到她。”

吉雅躺了好一会儿爬起来,闷声道,“许是在大乐堂换衣,她们登台的怕是都在那。”

连连摆手,萨日娜顺势坐在她床边。

“我刚才在队伍里就没见她!本来我还欲找她看一看陛下给的赏赐有多少,但我找了一圈也不见人。”

队伍里也不见人?

因这一句,吉雅心里突然咯噔的一下停跳,她尽量压下心头的腾动,沉下声来拉住萨日娜的手。

万一是她想的那样……

“你在队伍里有看见卓青环吗?”

萨日娜不明所以,见她白到发青的面色还是沉吟着点了点头。

“我看她好似不大高兴,气冲冲的样子,我也不敢问她发生了什么,只瞧见她一个人走在最前边拐进教坊司了。”

“……”

如此……还真是像她以为的那样。

吉雅好不容易咽下心头的鼓动,这下子又腾然烧起来,戴着面具他恐怕是认错了人,但是,若无宣召自己又怎么能上前去?恐怕连宫门那道坎都过不去。

正思量着,门口突然传来教坊使的呼叫声,吉雅跳起来跑下楼去,只见教坊使完全不复刚才的志得意满,此刻跑得大汗淋漓狼狈不堪。

他见了吉雅甚至来不及说话,拉着她的手腕就向外冲。

“苏使,什么事这样着急?”

呼呼的风打的面皮生疼,他也不解释,跑出梨园,只见面前有一顶小轿,他二话不说将吉雅塞了进去。

“哎……苏使!”

眼看吉雅还要问,教坊使赶紧将她按住,在她耳边道。

“萨日托娅被陛下责难了!现在要立刻选一个替补的上去,将她刚才的表演再演一遍,快乖乖的去,不然你我、托娅都会受罚!”

“……”

被强塞进轿子,只听默默地起轿脚步声此起彼伏。

吉雅实在心绪复杂,他显然就是认错了人,以为面具后的人是她,说不定还想听听她如今的奉承之词,再站在天子的位置上羞辱她几句,却没想到掀了面具后见到的不是她这才生了气。

就没有他这样不讲道理的。

很快轿子到了地方,她抬眼一看,原来是来路上的宁寿宫,之前经过就觉得这处安静,选的倒是个适宜两人如今的身份。

从下轿开始,宫人在前引路,吉雅只觉胸膛里热脉腾腾快要跳出体外来,心内焦躁也不觉得路远,左拐右拐很快就到了门前。

她根本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后面宫人已经推着她进了屋里。

手脚僵硬,她垂着脑袋盯着前人的衣摆,只听宫人回话人已经带到,便退下去让开位置给她。

可来的匆忙,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同他说话,甚至连练了八百遍的行礼也忘了,只躬身站在原地许久没有一点动静。

他也不曾出声似乎在等,屋里出乎意料的只有暖炉中燃炭的噼啪声,静得人心慌。

也不能这样一直下去,吉雅咽了咽唾沫小心的拜下去。

“卑下乌兰吉雅,参见陛下!”

半晌仍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偌大的屋子里就只有自己的心跳隆隆作响,吉雅等了好一会儿,只听那人顿了一阵才说:“不抬起头来看看?”

吉雅不明所以,没明白过来是谁看谁,顺着他的话抬起头来却不敢看他的脸,眼一直盯着地上的回纥进贡的锦毯不敢直视圣颜。

他似乎是在她脸上好好打量了一阵,声音清泠泠些微带着笑似的说。

“三年不见,黑了些。”

“……”

女子最重样貌,任是草原上长大的女儿也受不住被男子这样说,吉雅不轻的皱了下眉头,回道。

“草原上风大,常年累月的在烈日下劳作便成了如今的样子。”

闻言,对面又静默下来,吉雅虽然不敢看他却也能感觉他在轻抚额角。

又在想了……

果然两人间便是见面也说不上什么话,吉雅轻叹一声又叩首下去。

“陛下,能否放过托娅这次,这事本与她无关。”

两人之间的恩怨何苦牵扯到别人因此受罚?吉雅知道今天也是时候有个终了,自己的去留和生死都在今日将有分辨。

因此她谦卑的更加伏低,将头叩在他脚下。

“陛下今日无论想要什么,吉雅都会尽力做到,还请陛下放过无辜的人。”

他似是不喜欢她语中之意,声音沉了又沉,“怎么?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要你如此做小伏低?”

“……”

吉雅不知道他是何意,只能用余光远远的看见托娅正跪在大殿正中央。

他是真的不讲道理,明明是他自己认错还要怪上两个人,吉雅看他三番两次不松口,也颓然失了耐心,跪直起来朝他脸上看过去。

这一看,故人的面容顿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明黄的衣袍下,从前略瘦的身形此刻修长齐整,宽肩阔背的撑起龙袍,比往日要更加高大也更加威严。

那双鹰目还是没有多少改变,死死的盯着她像是寻到了仇人似的,鼻梁挺拔,眉山英朗,还是往日醉日颓山的矜贵模样,他薄唇紧闭显然此刻是不打算先开口的。

山间的风好似在这皇城中变了许多,她默默想着,往日里的清风如今终于站住了脚,变作了房檐上的皑皑白雪直压得人抬不起头。

搜肠刮肚的想了好一会儿,吉雅轻声求道。

“陛下,求您……放了她吧。”

她如今实在什么可交换的东西都不剩,连一点底牌都没有自然只能恳求,对他也犯不上费心琢磨,他本就是个难猜的人,还不如坦言算得上还有些诚意。

对面静默许久,吉雅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只能听到自己胸膛里腾腾心跳越来越急。

他似乎很满意她这种卑微低下的恳求样子,静了会儿慢条斯理道。

“她走可以,你留下。”

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温庭筠《感旧陈情五十韵献淮南李仆射》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唐代诗人李群玉的《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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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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