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岸疏的嘴唇颤抖着,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等了太久,也怕了太久。
最终,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化作一句带着哭腔的质问:“你走的时候,连一句再见都不肯说。”
叶渡薇垂下眼眸,避开她灼人的视线,声音沙哑而克制:“我不能连累你。”
沈岸疏的目光落在她脚边,雪球正得意地晃着脑袋,嘴里还叼着那张湿透的便条。
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指着那只刚被自己救回来的小猫,一字一句地说:“它也是被人丢下的,腿断了,浑身是伤,蜷在垃圾桶旁边等死。可我还是捡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直视着叶渡薇紧绷的侧脸,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重地砸在叶渡薇心上。
“你也是。”
那一晚,叶渡薇最终还是留下了。
但她固执地拒绝了沈岸疏让出的那张小床,坚持睡在冰冷掉皮的旧沙发上,仿佛那是她与这个温暖小屋之间最后的界限。
清晨,沈岸疏醒来得很早。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小小的厨房区域,准备煮一锅暖胃的粥。
她一眼就看到,客厅里那几把原本随意摆放的椅子,此刻竟像士兵列队一样,沿着墙边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而昨晚她随手丢在笔筒里的几个栗子壳,也不见了踪影,笔筒里的笔按照长短顺序,整齐划一。
是叶渡薇做的。
沈岸疏心里明白,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一种近乎强迫症的秩序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对抗生命里那些失控的混乱。
沈岸疏没有去问,也没有试图改变,只是在即将熬好的白粥里,比平时多加了一大勺香喷喷的肉松。
两人沉默地坐在小桌前吃饭。
雪球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跳上桌子,对着叶渡薇那碗粥好奇地伸出了爪子。
“啪”的一声,粥碗被拍翻,滚烫的米粥混着肉松,大半都泼在了叶渡薇整洁的警服上。
几根雪白的猫毛,明晃晃地沾在了深蓝色的布料上。
“对不起对不起!”沈岸疏慌忙起身,抽了纸巾就要去擦。
这是叶渡薇最看重的警服,她总是把它熨烫得一丝不苟。
然而,叶渡薇却突然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别擦了。”
她的声音很低,目光死死地盯着胸口那根刺眼的白色猫毛。
就在昨夜,她又梦见了父母,梦见那场大火和刺耳的警笛。
她从梦中惊醒,摸到枕边一片冰冷的湿意。
她以为自己哭了,可她明明已经很多年不会哭了。
现在她明白了,那种空落落的混乱,和眼前这根不该出现在警服上的猫毛,何其相似。
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耳语:“……让它待一会儿。”
这是她第一次,允许“混乱”在自己的世界里,存在片刻。
吃过早饭,沈岸疏用一个透气的布袋装着雪球,带它去附近的宠物诊所打疫苗。
路过菜市场时,恰好遇见了卖猪肉的周叔。
周叔是个热心肠,见她过来,把刀往案板上一剁,咧嘴笑道:“哟,小疏,几天不见,气色好多了嘛!总算不像前阵子那样,跟个饿死鬼似的。”
沈岸疏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了笑,摸了摸布袋里安分的雪球。
也许是叶渡薇回来了,也许是有了这个小家伙的陪伴,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确实轻了许多。
她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却在这时亮起,一条匿名短信弹了出来。
没有号码,只有一行冰冷的字:“别再炒栗子了,下一个就是你。”
沈岸疏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手抑制不住地一抖,手机“啪”地滑落在地,溅起几点泥水。
“哎,怎么了?”周叔眼疾手快地帮她捡起来,看到了屏幕上那行字,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是谁发的?小疏,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他压低声音,关切地看着她,“最近这片儿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家,晚上收摊早点回,少走夜路。”
沈岸疏脸色煞白,她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周叔,估计是谁的恶作剧。”
她没有说破那个与叶渡薇有关的案子,只是把怀里的布袋抱得更紧了。
雪球隔着布料蹭了蹭她的手臂,温热的体温传来。
这一刻,这个脆弱的小生命,是她唯一的软肋,也成了她唯一的勇气。
回到家,夜色已经降临。
叶渡薇没有开电视,而是坐在那张小桌前,借着台灯昏黄的光,整理一沓厚厚的案件笔记。
她的神情专注而冷峻,仿佛要用笔尖刺穿那些盘根错节的谜团。
沈岸疏坐在她对面,手里也忙活着。
她正在织一条围巾,用的是最普通的灰色毛线。
这颜色,和她记忆深处,母亲戴过的那条一模一样。
一针一线,织进去的是思念,也是祈盼。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毛线针轻轻碰撞的细微声响。
雪球大概是觉得无聊,从沙发上跳下来,又轻巧地跃上桌子,在两人之间踱步。
它好奇地伸出爪子,碰了碰叶渡薇手边那个打开的墨水瓶。
悲剧再次发生。
墨水瓶应声而倒,幽蓝的墨水泼洒出来,迅速在叶渡薇刚写满字的案卷上晕开一团刺目的污渍。
“啊!”沈岸疏惊慌失措,丢下毛线就想去拿纸巾抢救。
那些都是重要的线索,是叶渡薇冒着危险换来的。
可这一次,叶渡薇的动作比她更快。
她伸出手,却不是去扶墨水瓶,而是再一次,轻轻按住了沈岸疏慌乱的手。
“没事。”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视线落在案卷那团迅速扩散的蓝色墨迹上,那形状,像一朵在黑夜里肆意绽放的、无法预测的花。
混乱,又是混乱。
但这一次,她心里没有丝毫的烦躁,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松弛感。
她忽然抬起头,看向沈岸疏。
灯光下,女孩的眼里满是担忧和自责。
叶渡薇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比灯光更温暖的光。
“明天……”她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沉默,“我陪你去摊位。”
沈岸疏猛地抬头,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亮,那光亮,足以驱散这漫长冬夜所有的寒冷。
窗外,持续了一整天的风雪,不知何时,竟有了停歇的迹象。
云层散开一道缝隙,一缕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正好照在灶台那个小小的砂锅上。
砂锅的把手上,静静地系着一条粉色的发带,那是沈岸疏昨晚洗澡时顺手系上去的。
在月光下,那抹粉色显得格外温柔,像一个未曾说出口,却早已生根发芽的承诺。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也格外短暂。
黎明,总会到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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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雪球与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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