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也不想多嘴。这碧秀啊,昨儿一来就穿红戴绿,在楼下那么多男人面前花枝招展,走来走去,只怕人家会误会有其仆,必有其主。”
我微微蹙眉:“还不大清楚那碧秀是何来历,我想求个知根知底,不知嬷嬷可愿意对我知无不尽?”
老嬷嬷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碧秀的出身。这丫头一生下来就被生父卖给青楼养着,后来那老鸨犯了事儿,青楼被一锅端。十二三岁的她又辗转被卖到了知县府上做低等丫鬟。又过了几年,被知县家的大少爷收做通房,快活了好些日子,就差怀孕抬个姨娘的位份了。可惜,那大少爷后来娶了正妻,还是个泼辣强硬的,没多久,碧秀就被打发贱卖了。
这瓶桂花冬酿酒,听说是这路过歇脚的小信差家里老婆给他捎上的。碧秀不过与他眉来眼去了好几下,他就负了发妻的情意……
我说过自己的用人之道,狐媚猿攀者,留不得。看来得趁早打发了。
入夜,我歇得早,辗转反侧,在想明日可该怎么办?非文与我相约的赏花之日,去,还是不去?
*
刚出驿站没两步天边就起了烟雨。随行的许嬷嬷赶紧为我撑起油纸伞,我碎步匆匆,绕过重重楼台与巷弄,再往某个荷蒲水轩行百来米,就隐约到了见面的地点——乱花堤。
此刻,细雨恰好停了。交代好许嬷嬷在路边的凉亭候着,我抚住有些纤颤的胸口,调整好心情,放慢步调与呼吸,向乱花堤深处去。
说是乱花堤,此处却总是四季常青、幽绿绵延,偶尔有几棵应季换黄衫的槭枫,提醒来人别忘了外面的时节。顺着小径,叩开柴扉,放眼望,竟真有满园春色。苑内花繁,蝶闹蜂喧与“春”风同醉。
如今刚霜降不久,山水凄清,石泉碧漾,江南早该万花枯槁。若这里是他挖了心思操办布置的,定煞费了不少苦心。我心微荡,迫不及待想从明丽纷繁的花丛中寻那人的身影。
往前细听,隐约听见如黄莺般悦耳的低声笑语。心中顿生好奇时,正巧置身海棠树下,一朵朵粉白海棠压得枝条低垂,我便以繁密团花做掩体,悄悄拨开花枝,循着声音传来的方位看个究竟。
—— 那武玉书小姐穿着一身酡颜绣芍长裙,配上漂亮的簪花首饰,像是精心梳妆后故意来与繁花斗艳的。而非文玉立挺拔地站在一侧,似乎心情甚好……
明明约好今日与我共赏良景,为何如今却在此地与别的女子谈笑甚欢?
我并不打算一言不发,独自委屈,然后隐忍离去。若其中有误会当时当面说清最好,若他确实朝三暮四,那我也得手撕出他的真面目才甘心。或许我也是个多情的,朝秦暮楚的。可却只许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
正欲迈腿上前,却被一双中老年人的手及时拦住。那人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苑外走,直到回首再也见不到姹紫嫣红之色,他才停下,用略略尖柔的嗓音道:“这位姑娘,你从哪儿来请打哪儿回,今日乱花堤内这小园儿,你可打搅不得。”
“为何?”我不明所以,明明是非文公子邀我今日赏花,这双鬓微白之人是谁?他又为何拦住我?
此时我还尚不知眼前略带阴柔的,正是御前总管安祥意。他伺候皇帝倒是尽心尽力死而后已,只以为翁斐是为了让武家小姐欢心,才千里加急寻芳觅翠。
刚他安心在外守着,打了个盹,不知我悄然走了进来。还是在密处的暗卫朝他扔了几个石子儿提醒,他才恍然醒来拉住我。
“这苑儿乃私宅,平时游人都自觉不敢往来,姑娘莫要迷而不返。”他语气不耐,劝说我走:“今儿我家主子与佳人有约,懒得与姑娘多说,你且走吧。不然……”不然得罪了圣上,可是会被砍脑袋的。
后半句话安祥意不忍脱出,太容易暴露身份,且又瞧着我终究是个寻常百姓,实在没必要搞得小姑娘诚惶诚恐的。
我笃信非文今日确实系有意邀我赏花赋诗的。但他是否只诚心与我一人游,就不好说了。
罢了,反正我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往后与他本就不可能有再多瓜葛。若他真是个风流滥情三心二意的,倒好些,我反而没必要对他念念不忘、扼腕可惜。
本可以选择在乱花堤的凉亭边儿上等他出来后朝我解释一番,但我没有。一是我时间仓促,二是我不愿。
今日不再见,算是惩罚吧。罚他明知我可能赴约,还让别的女子踏足此地春迹,不管他是有意无意......
我微微欠了欠身,故意道:“实在得罪,奴家并非有意想去惊扰您家主人与那位小姐。只因友人相邀,地点也恰好在附近,没想到却撞见璧人相会,奴家立马走人。哦对了,方才瞧到秋日园中竟有春花盛开,可想您家主人为博佳人一笑,有多用心。连我这路过的人看了,都为之感动。奴家祝愿他们永结同心成佳偶。多听善语,易结善果,请大爷务必将我的祝福传达至您家主人。”
言毕,我转身告辞。至于安祥意,当然没有将我的话转达,甚至觉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他屁颠颠地又忙回去守门了。
没等他第二次打盹儿,那武玉书小姐就神色惨淡的独一人出来了。这是惹怒皇上了?安祥意凑上去,先安慰了再说。
“是臣女我……痴心妄想,不自量力了……”她掩面啜泣,犹梨花带雨。在苑后马槽等候的车夫和丫鬟闻声而来,焦急忙慌的就搀着自觉没脸面留下的她上了翠车。
安祥意懒得再顾这哭哭啼啼的小女子,还是去圣上跟前受着吧。于是又小跑到了苑内。
屏气了许久才敢道:“皇上...这武小姐走了……”
“她怎么知道朕在这儿?”
瞧圣上,一副要不是看她爹现在能为他所用,早就不留情面的样子。安详意暗叫不好。糟了,难道与皇上相约之人不是知府家的武玉书小姐?
安祥意局促的眼神被居高临下的帝王逮了个正着。翁斐大概知道是他无意泄了行踪,还没发火,老公公就手疾眼快地跪下磕头认错,求生欲极强。
翁斐:......
晚天肃冷,西风相摧。今本就时有阴雨,难见天光。偏偏暮色沉得又快,教等待的人心中的期待一点点被蚕食成了焦虑。
直到翁斐在小苑门口徘徊多次后,问了句“今日外面可有别人来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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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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