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远在官场上混迹多年,虽然只是做了一个小官,可是在这庐泽县里已经足够自傲。竹影的这番话说到了林思远的心坎里。
四世同堂的好福气那可不是随便说说,再说了,一个可怜的小女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只是夫人她。”林思远想到周洁方才的语气,心里知道周洁这是不愿意这个女子进门。
“夫人一时想不过这个理儿来,老爷您这样的英明人物难道也想不过来?念春那孩子一定是极喜欢那个女子的。前些日子雪樱失了孩子已经是够让咱们难过的了,现在子嗣也有了,您这个做爹的何不成全了念春?咱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才是正经事呢。”
林思远听着竹影句句都是在为自己考虑,喜得揽住竹影的腰:“好姐姐,都是你才真心替我考虑。当年若不是家里拦着,我定不会娶那周洁,就让你做正妻。”
竹影红着脸拍打林思远:“一把年纪了像什么样子?竹影打小就伺候着老爷,只要能够陪在老爷身边,让老爷心里舒坦,竹影就不委屈。”
林思远听了这话只觉自己也威风起来,便打横抱起竹影走上榻去······
林家长辈这边走了明路,可是接下来谁去告诉姜雪樱就成了问题。
没人愿意去当这个恶人,再加上姜雪樱小产后天天待在自己的房里也不出来,虽然同在林家,却已经好些时候不曾与众人见面了。也就把这事放到了一边。
可是姜雪樱到底还是知道了。
要迎接新人,新房自然是要打理一番的。东厢房这边连排有四间房,除去已经做了林念春、姜雪樱新房的正屋外,一间是书房,另外那一头除了杂物堆积又充当水房、净室的之外,还剩一间。
林念春不愿意委屈了绵儿,亲自上街采买了许多的房内陈设,将自己手里的钱花的一干二净,命那些小厮抬来摆着,又叫了陈婆子、夏婆子来打扫。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姜雪樱。她站在门口,有些不解:难道夫君从此以后都不回来睡了吗?
等到那些小厮都走了,姜雪樱才艰难地走到这大门敞开的房间门口,里头陈婆子、夏婆子正在聊天。
“听说这新奶奶长得也不错呢。”
“你真是傻,不俊能把咱们二少爷迷得晕头转向?只是咱们二少奶奶可惜了呦。”
姜雪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懂,她跨步走进房间:“什么新奶奶?”
陈婆子没想到姜雪樱会突然进来,手里拿着的扫帚掉在地上,瞧着姜雪樱脸上的神情倒像是还不知道这件事:“您还不知道呢?”
姜雪樱上前握住陈婆子的手:“知道什么?”
陈婆子有些为难。同时暗恨自己多嘴:看来这林家的人都没人告诉姜雪樱,保不齐是故意瞒着的意思。都怪自己和这夏婆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这下姜雪樱要是闹起来,少不得要算账在自己头上了。
“哎呀呀,老身这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方才说了什么自己也记不清了。主子让咱们把这间房收拾出来,打扫打扫,那咱们就照办呗。至于旁的,老身实在是不知道啊。”
姜雪樱环视这房间:崭新的梳妆台、床榻上摆着一床大红鸳鸯被,这红刺痛了姜雪樱的眼,倒是让她明白过来。
姜雪樱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可是她有些不死心,她放开了陈婆子,去书房。
书房里空空的,林念春不在里头。
姜雪樱又去了主屋。
主屋里周洁和林梦秋母女两个正在嗑着瓜子聊天,见到姜雪樱进来,林梦秋先开口一顿奚落:“呦,怎么金贵人今天倒是有精神出来走走了?”
周洁不那么喜欢姜雪樱,但是看到林念春那么袒护外头那个狐媚子,就觉得心里不快意。再加上自己是林思远的正妻,可是林思远却总是窝在竹影的屋里,这种种,叫周洁更是提前厌恶上了外头那个女子。
可是对于姜雪樱,她也没好气:要不是这个姜雪樱没用,好好的孩子没留住,念春又怎么会在外头有了人?
既然林梦秋已经开了口,周洁抬起眼皮看一眼姜雪樱,没开口。
“林念春可是要纳妾了?”姜雪樱却顾不上林梦秋的奚落。她死死地盯住周洁,等待一个答案。
“你说什么呢?怎么这么没规矩?”林梦秋听出姜雪樱的语气不善不满地说。
周洁眼皮也不抬:“新人三日后进家门,到时候会给你这个做姐姐的敬茶的。你一直病着,这事也不由你操劳,念春自己一个人全包办了。你且回去歇着吧。要是病好了,该做的规矩也该做起来了,念春房里也不是你一个人,你做姐姐的也该格外端着些儿才是。”
姜雪樱只觉好笑:多么理直气壮的口吻,多么顺理成章的安排!自己刚刚才失去了一个孩子,可是他们却这样无所谓,倒好像是小事一样,自己的夫君要纳妾了,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姜雪樱向后退几步,转身走了。
林梦秋嚷道:“还有没有规矩了!婆母未发话,你想走就走!”
周洁从前看着姜雪樱还温柔懂事又乖巧,却没想到自从小产后这姜雪樱这么失了分寸,顿时心上就有些恼火。
姜雪樱出了房门,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扑到床上痛哭起来。
这一刻,她深深地觉出来孤单:在这林家,却无一人为她说话,她那样尽心尽力照顾他们,却不过是一个外人。
她真想去找林念春问个明白,可是林念春不在家中,她也找不到人。
这样屈辱的待在林家有什么意思?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姜雪樱打开自己的衣箱,随便卷起一个包袱卷就出了林家。
她在这样的时刻,最想的就是回家,回自己的家。那个和姜雪桃挤在一起入睡的小屋里,却是她此时最想去的地方。
何氏打开门看到是姜雪樱吃了一惊,马上就换上笑容向姜雪樱身后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笑容便立刻收回:“姑爷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姜雪樱觉得好累,不想再解释,只是扯动嘴角笑笑算作回应,随后就进了自己的小屋躺下了。
熟悉的床铺,姜雪樱突然觉得心安,就这样睡着了。
何氏看得出姜雪樱不太对劲儿,可是自己和姜雪樱并非亲母女,也不好抓着去问。此时姜语松还没从衙门里回来,就连姜雪桃也不在家里。何氏只好强忍下。
只是过了一会儿,偷偷地扒着门缝看了一眼,瞧着姜雪樱是睡着了,也就暂时不提。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姜雪桃脸蛋红扑扑地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嚷:“娘,快给我水喝!”
何氏低声训斥:“小声些!”随后招手把姜雪桃叫到跟前儿:“姜雪樱回来了。”
“什么!姐姐回来了!”姜雪桃立刻笑起来。
何氏赶忙拉住她:“你乐什么?她一个人回来的,一回来就躺着睡觉去了。这肯定是在林家受气了,你等会儿说话可小心些。等你爹回家了再拿主意。”
姜雪桃端了杯水回到房内,果然看着姜雪樱睡着,眼角还有泪水。姜雪桃心内一急,也顾不得等姜雪樱自己睡醒了,上前去就推醒姜雪樱:“姐,你到底怎么了?真是急死人!你怎么睡着觉还哭呢?”
姜雪樱一抹自己的脸庞果然是湿润的,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从林家出来的时候,姜雪樱全凭着一口气,可是回了娘家,睡了一觉面对满脸关心的姜雪桃,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好随口乱说着:“没什么,只是姐姐想你了。”
姜雪桃从小就泼辣,眼见着何氏偏心雪柳,就敢嚷出自己的不愿意。雪樱则是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何氏亲生的,继母手下讨生活,从小就学会了忍耐。
姜雪桃一看姜雪樱这幅样子,自然是不信她口中的什么没事的:“你胡说!是不是姐夫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
姜雪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姜雪桃,反而安慰着姜雪桃:“你一个姑娘家找谁算账去?林家是爹在衙门里的上司,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林家可是大了不止一级。你又胡闹什么?”
姜雪桃一屁股坐在床上:“那你这幅样子看了好吓人。你倒是快说到底怎么了。”
姜雪樱鼻子一酸,说出口的瞬间泪水就流了出来:“他要纳妾了。”
姜雪桃见姐姐哭了,连忙递手帕、拍背地安慰,咬着牙说:“男人真不是好东西!你们才成亲多久?他就要纳妾了?”
姜雪樱本是十分悲伤的,却不想听到姜雪桃这句话被逗笑了:“你这傻姑娘。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话?可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不?什么男人家没有好东西的,你倒是从哪儿学了这野话。”
姜雪桃正色道:“咱们街头那喜儿姐,今日被她男人好一顿打,就连头也打破了。现在头上包着帕子还给那男人做饭呢!姐夫这边又要纳妾,男人哪里有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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