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城,他行至一处偏僻的荒地。
荒地人迹罕至,唯有一座孤坟突兀的立在那。
高游走了过去,把酒水糕点撤换下来,又换上了新的。
说是孤坟,实际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一个小土包。高游就坐在土包前自言自语,他闷了一口酒,“高叶儿,原是不想来看你的。”
“但我除了你,好像也没别人能说心里话了。”他自嘲似的低下头,“高叶儿,今儿是第六年......”
“你答应带我看海的。”
“高叶儿,你就是大骗子。”
......
矿场消停了几日,这些日子又开始恢复上工。
至于那位知府大人,知府大人位高权重,想必也不会在意平头矿工如何。矿工们也不过是布衣百姓,所谓官府的恩怨事宜,对他们太为遥远,还不如今日挣了多少工钱来得实在。
景山却是暗自兴奋的,他比别人要多出一些际遇了。
自从上次有两个衣着华服的公子找他后,他一直保持着这份莫名的自得。
心境自然也有所改变。
仿佛都是每日来上工的人,他就平白比人高出一截,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提高,十几岁的少年心高气傲,每到这时,矿上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以讽刺的眼神奚落他。
这种态度不断刺激着景山。
他直觉那两人还会再来。
他渴望他们会再来,把自己从这地方带走。
他已然把自己当成了千里马,把那两人认作了伯乐。
他厌倦了日复一日的矿工生活,每日仅靠着微薄的薪水补贴家用。
他抬头,望那鸟儿振翅高飞。
这里的腌臜事他受够了,若不是为了点钱,谁又愿意干下去。
回过神时,景山却发现不远处的树荫下站了个人,冲自己招手。
他视力极好,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人。
景山小跑了过去,临行前还做贼心虚似的四下张望。
树荫下的人正是姚温。
姚温今日穿得素,和气道:“景小兄弟,还记得我吗?”
景山按下兴奋,脸上却露出害羞的神情,一时结巴了,“记得,您,您是邵......”
他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当时只知道另一人的名字,于是他索性道:“您是邵哥。”
姚温笑了笑,“几日不见,景兄弟愈发俊武了。”
景山挠头道:“您说笑了,我成日灰头土脸的,哪能比得上您啊。”
“我不过是凭好风之力,才挣到如今罢了。”姚温摆手,循循善诱,“我见你天资聪颖,若是一辈子困在矿场上,反而耽误了锦绣前程。”
景山不语,静等着姚温的下文。
姚温继而道:“你若是不嫌弃,不如考虑考虑去我们那,自然能比现在过得滋润。”
景山苦笑道:“邵哥,但......矿场这边。”
姚温挑眉,“你若想好了,矿场这边我们自会去沟通,不过......”
“不过什么?”景山急道。
姚温道:“倒是需要你帮我一件事儿。”
景山道:“您说,若我能帮忙,自当竭尽所能。”
“景小兄弟客气,这事儿也不算大,你只需帮我们留心这里人员走动,尤其是除了矿上的人,但小心行事,莫要张扬。”姚温瞧着景山跃跃欲试的神情,不动声色说。
“这事儿包我身上,您就放心吧。”景山信誓旦旦揽下来。
姚温笑了笑,拍拍景山的肩膀,“只管做吧,不会亏待你的,到时会有人与你对接。”
原先的客栈中还住着一批人。
范饮溪跟着姚温搬去了耿琨给准备的厢房,这里便给孟倦和原来押镖的兄弟们做了落脚处。
姚温与景山说好,让他每日下工后来这里领钱,至于其他相应的事宜,姚温已然安排妥帖。
而放在耿琨的眼里,由于范饮溪保护得好,耿琨这两日愣是没见着姚温的人影。
每去一次书房,耿琨心中的不安就愈强烈,门口这范饮溪周旋得妙,来了几次全吃了闭门羹。
这叫人如何放心,若这姚大人真能安生看卷宗倒好,就怕他不安生。
耿琨一面吃着闭门羹,一面也叮嘱吴家那边,务必对矿场加强防备。
以及,他想了想,对吴二道:“这几日正是风头,原来的既然运了就照常运,剩下的先停一停。”
“至于大人那边......”他咬咬牙,“我去同上面的说说。”
话是这么说,耿琨心中也没有底气,他没有接触过那位大人,只是与段嘉玉那头联系。
若是贸然停了供给,耿琨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这条老命也不知担不担得起。
这几日的云中乱云飞渡,变化莫测,耿琨叹了口气,层云还能笼佑到几时呢?
再说回姚温这头,景山初生牛犊,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去。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姚温他们倒是真能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据景山的说法,从前时不时就会有运矿的官兵过来,至于拿了什么,去了哪里,便无从得知了。
直到孙九出了事后,或还可以再往近说,刘老狗撞鬼后,那帮人就极少出现。
即使出现,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
再有,就是关于孙九的死。
矿上捂着嘴,不让他们出去乱说,但自个儿私下也会悄悄议论。
这事儿众说纷纭。
有说孙九是被害身亡的,有说孙九是招惹了仇家,还有阴谋论者说孙九撞破了不得了的东西被灭口的。
总而言之,各执一词。
景山说到这时,面露犹豫,他思量再三道:“就是......有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负责对接的人是孟倦,他忍住回怼的冲动,“你尽管说便是。”
景山清了清嗓子道:“孙九死的那晚,矿工们大都回家了,我当时去上了个方便,就耽误了些时间,但我看着刘老狗躲那灌木丛里,鬼鬼祟祟的。”
他压低声音道:“我怀疑孙九是刘老狗害的。”
孟倦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只能报以微笑,“嗯,你继续。”
景山得了鼓励,便说得越发起劲,孟倦心中叫苦不迭。
这年轻人,当矿工还真是委屈他了。
总而言之,刘老狗无疑是关键的切入点。
那么势必要再找到刘老狗。
姚温向来是身体力行的,上次是他去找的,这一次,孟倦想主动请命,却被姚温拒绝了。
姚温道:“五湖,你就在城内守着,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及时禀报给你家上司。”
孟五湖瞧了瞧他,“大人,那您务必小心。”
姚温摆手,“无妨,姚某贱命一条,死不足惜。饮溪那边也不知还能拖多久,速战速决为上。”
他再次来到刘老狗家里时,刘老狗已经揭不开锅了。
原是这刘老狗虽去上工,但终日神神叨叨。
一会儿神色凄然,一会儿又念叨着,“我见到神仙了,我见到神仙了!”
正儿八经的活计没干多少。
于是乎,被矿上的监工赶了出来,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刘老狗乍一见到他,屁滚尿流滚到他面前,抱住姚温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神仙老爷,是您!我终于再见到您了!”
姚温忍住恶心,不动声色往旁挪了一步,笑道:“一段日子不见,看你的精气神恢复不少啊。”
刘老狗抹了抹眼泪,“我倒是没再撞鬼了,神仙老爷神通,神仙老爷神通!”
他咬咬牙,接下去道:“神仙老爷,您能再帮帮我吗,我如今走投无路......我,我不贪多的,您能施予我点外财,让我勉强果腹即可......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姚温意味深长道:“做什么都行?”
刘老狗迫不及待:“当牛做马,任您驱使。”
姚温乐了,但眼下不是逗人的时机,他清了清嗓子,“我这有一袋银两,你只需说出孙九遇害那晚,你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这袋银子就归你。”
“这不难吧?”
他这么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银两,刘老狗瞪得眼发直,舌头都捋不顺了,“不,不,不难,不难。”
“那说吧。”姚温又把那袋银两收回去,自个儿揣着手等刘老狗的下文。
刘老狗咽了口唾沫,调整思绪。
“咱们矿上老是会有不相干的人来,还不是一个两个,有时兴师动众的。白日里着急干活,监工的也说不用管,我们就都没放在心上。”
“就那晚,我和孙九本来搭了伴儿回家的,哪想得他说他落了东西要回去拿,让我在原地等他。”
“我等了半天不见人来,就想着过去看看,没想到......”
“没想到,我就看见几个人把他推......推下矿坑去。”
刘老狗说到这时,满脸忌惮,“我当时差点吓尿了,躲一边草丛去,等那帮人走远后我才过去看,结果人就没了......大晚上的真能给人吓丢了魂,就看那一下,吓得我整宿睡不着觉。”
姚温问道:“你可看清楚那帮人的模样,他们在干什么?”
刘老狗一脸讳莫如深,“夜里昏暗,他们打着灯笼,我只能勉强看清那是官府的样式......”
“哦对了!”刘老狗一拍脑袋,“那帮人好像是往城外的方向去的,应该是出城,去哪我不知道。”
“但是......”刘老狗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他们是运矿产来着,但我那晚看到有一车,绝对不是矿产。”
“倒像......那种打仗用的兵器。”
兵器?
姚温脸色沉了下来,说起兵器,他自然而然联想到了周檐,会和周檐有关系么?
小小一个落霞县,倒是藏着不少大事儿。
高游,字子涯,小字牙儿。高牙儿也曾是潇洒恣意的少年郎欸。
更新隔日更,不定时修文,感谢陪伴。
想改文名,又可以叫《顶级知府修炼手册》《霸道知府的自我修养》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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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落霞官乱语落霞事,探虚实身险真相迟(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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