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不会到此时还昏迷不醒。
周檐抱着手看向床上的人,神情复杂,他转头问道:“你说他失血过多昏迷,那要何时能醒?”
大夫悠悠收起药箱,“少则半个时辰,至多我也说不好,看他自己。”
大夫瞧了眼周檐,复又开口,“这公子明显过度劳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也未尝不可,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
周檐一时未听出话里的玄机,反应过来时,大夫已然走远。
他支着手瞧向床榻上的人,不由失笑。
每次都那么狼狈。
姚温昏昏沉沉的,他陷入了一个很长的梦境。
他像是回到了无涯书院。
书院一切如旧,同砚嬉闹声就在不远处,他站在那棵蓝花楹下,心情意外地平静。
树下还有只狸猫,见了姚温也不怕生,反而亲昵地蹭着他的脚踝,姚温弯下腰抱起猫,在书院里乱转。
打更的毛大爷一手拿个梆子,拖长音调叫魂,似是下课了,学生们鱼贯而出。
他瞧见徐易了,跟个小尾巴似的,一言不发跟在先生的身后,直到先生拐入书房,才怯怯唤一声,“先生,弟子有问题想请教。”
只是一晃眼,他却又见到个不属于这里的人,那人轻功了得,飞檐走壁,转瞬移到姚温的身后,背靠着蓝花楹,一脸戏谑,“姚大人当真能睡。”
姚温没听懂,他觉着自己忘了什么,但他想不起来也不愿回想,他便这么呆呆地瞧着那人,那人被他看得脸红,佯作镇定道:“好啦!本大爷貌若潘安,知道你看傻了。”
他见姚温仍是呆呆的,忍不住上前弹了弹姚温的脑门,“你怎么了?”
“啊......”姚温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却叫不上来名字。
“知道我是谁吗?”
“.....”
“啧。”他不满道:“我叫雁回声,记住了吗?我叫雁,回,声~”
姚温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下意识却想反驳,可反驳的话出了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只吐出两个字。
“骗子。”
“骗子?”
姚温点头,“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那人又好气又好笑,问他。
姚温眨了眨眼,手一下一下给怀里的猫顺毛,“你不是雁回声。”
“那你说说,我是谁?”
姚温正欲开口,可忽觉头痛欲裂,他手一松,猫儿反应灵敏跳到了地上,他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来。
蓝花楹不在了,熟悉的书院场景土崩瓦解,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姚温眼前闪过无数个场景。
他隐隐约约听见那讨厌的声音,正用慵懒的语气拖长语调唤他,“姚大人~再不醒太阳可要晒屁股了~”
啧......
姚温睁眼时,周遭是陌生的环境。
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衣物完好,只是外衫被褪下了,他摸了摸内襟,东西还在。
姚温松了口气,一只手借力想撑起身体。
周檐那头听到了声响,闻声过来查看,不忘奚落他,“放心,没把你卖给人贩子。”
姚温没有力气和他贫嘴,他虚弱道:“我躺了多久。”
周檐信口胡说,“躺了五十年,你能醒也是个奇迹。”
姚温白了眼周檐,“看你好歹也是总兵,说话怎么还不着调?”
周檐笑道:“你们文官那些礼仪规制尽管束缚你们自个儿吧,莫要把这套安到我身上。”
姚温无奈,“那你能好好回答么,我没有精力再与你开玩笑。”
周檐这才难得正经,“姚知府放心,你也就昏迷了一个时辰,耽误不了多少。”
一个时辰啊......
姚温咬着嘴唇,拿上放在床头的外衫,强撑着下床。
周檐见状,给他侧身让开,可嘴上仍关切。
“别乱动,你这还没好全呢。”
姚温抬眼看他,“我要回去,那边长时间没见我,定会起疑心。”
周檐望了望他,心下了然,却也担忧,“你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当真能自己走?”
姚温不语,今日追杀一事,幸得周檐救下他,否则他难逃此劫。
至于周檐为何会恰巧出现在那里,又恰巧能救了姚温。
周檐不说,姚温便不问。
问也问不出结果。
“能......”姚温默了默,“我要回去算账。”
“改行当账房先生了?”周檐戏谑。
姚温不冷不热看了他一眼,“你的帐我日后也会算。”
“姚大人是要恩将仇报么?”周檐抱着手道。
“一码归一码......”姚温这么说着,睁眼状似无辜,“我公私向来分明,人品不见得有什么评判标准,但你还是可以信我的职业操守的。”
周檐气急反笑,“你倒是说说你的职业操守。”
姚温不欲再与他争辩,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他怕范饮溪那头出事,先哄道:“你要是想听,等回去后我再讲,如今实在抽不开身。”
他顿了顿,直觉不大礼貌,于是又补了句。
“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周大人。”他道:“但姚某眼下确实有要紧事,我身子已无大碍,先告辞了,改日必有重谢!”
周檐的话还没出口,姚温便先一步“逃之夭夭”。
周檐抱着手目送这人远去,他咂咂嘴,转身回卧房换了衣服,那是一套夜行衣。
有的事情,总兵不方便出面,但雁回声可以。
......
高游这两日的兴致都不高,或是因为细雨连绵,高游不喜欢下雨天,拖泥带水的,麻烦。
他兴致缺缺的样子落到段嘉玉眼中,便全然变了味儿。
这位右侍郎在别人面前似个开屏的孔雀,如今到了高游身前,倒是乖乖把翘起的尾巴收了,唯恐哪一句触怒了这位主儿,他察言观色道:“大人......”
高游支着额头靠在太师椅边,他身着紫檀袍衫,指间套个玉扳指,抬眼间尽显王孙意气。
“吩咐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段嘉玉道:“已经运往库存了,就是......”
“说。”高游道。
段嘉玉支支吾吾:“半路阻截,我们连买主的身份都不大摸得清,风险实在大。”
“可你不也做了?”高游噙着笑,反问他。
段嘉玉语塞,高游难得有点耐心,他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道:“买主是江湖身份,却订购一批军用的装备,本就已触犯法条,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兵器被劫是小事,那江湖人士终究难敌朝政,最怕捅出来,为了保密,那人也只能哑巴吞黄连。”
段嘉玉疑惑,“既是江湖身份,为何又要订购军用兵器?”
“难不成?”
高游笑道:“不管那人背后有谁,便都不敢捅出来搬到明面上讲。”
试问当今朝政,还有谁能争得过权势滔天的高家?
哦,除了皇室。
说起来,还要去面见太后来着,高游漫不经心想到。
自搬入慈宁宫后,正经的安宁日子也不见得有。
不过,这处的花园格外赏心悦目。
高太后虽贵为太后,实际也才三十不到的岁数,耐不住整日闷在屋内。
她无事便总爱在花园中游玩,说来也奇怪,慈宁宫中引河道聚成水潭,潭边修了临水亭,专供人休憩玩水,可太后从不靠近这里,从前身为皇后时是这般,如今便更是避之不及。
太监侍女们挖空了心思想讨主子欢心,精心养殖,花木品种繁多,假山精巧,时不时又要重新修缮一番,当真似个人间天堂。
今日高太师要来。
她一反常态,竟是在临水亭摆了几道小菜,自个儿定定坐在椅子上,一边听着琴女演奏曲目,一边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游拜见太后,太后万安。”
她抬手,命侍女们都撤下,“过来坐吧,备了几样吃食,你瞧瞧合不合口。”
高游入座,不忘客套关心,“听说前些日子太后突发头疾,微臣甚是担忧。”
她道:“劳高太师挂念,许是前阵子风刮得猛,如今倒要舒缓些。”
“哀家久居深宫,不问朝事,不知这几日皇上的态度。”她语气自然。
高游拿了筷子,却并不夹菜,“皇上日理万机,是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亦不能解太后之虑。”
太后笑了笑,“哀家这些日子头疾严重,但也有听闻因此误了朝政。”
“高太师,可有此事?”她声音故意拔高了些。
高游放了筷子,正色跪地道:“微臣无能,绝无此事,太后圣体欠安,宜颐养天年,至于因头疾而误朝政,更属子虚乌有。”
“至于耽搁朝政所指,连正儿八经的政务亦算不上,不过是有心之人要夸大挑拨您与陛下的关系罢了。”
高太后道:“太师请起,太师身为两朝重臣,赤胆忠心。哀家也恐行差踏错,又丢了高家的脸面,如今有高太师的话,哀家也能放了心。”
高游愣了愣,方才回道:“头疾并非一日两日能愈,太后安心将养,剩下的微臣会处理。”
高太后笑了笑,却道:“高游,你刚才在愣什么?”
高游低着头,一言不发。
高太后笑道:“你方才,想起了谁?”
......
临水亭畔,有一佳人,若神女可远观,似明珠难蒙尘。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羡襄王之际运,恨天人之永隔。
高太后登场!
高家像......貌合神离的一家。
高游半路劫东西,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他这人吧,记仇。
就算雁回声和他没有直接交集。
但他还是经常在某人的口中常常听到。
结尾引用曹植《洛神赋》又作了改编。
每次都是写到一半就会有新的脑洞,下本想尝试修真类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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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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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落霞官乱语落霞事,探虚实身险真相迟(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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