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经历是张青鹤睡前想起,都要“垂死病中惊坐起”,啐当时的自己一句“二傻子”的黑历史。
简直不堪回首。
那晚以后,张青鹤删掉了陈琬的微信,把自己手机里留存的,与陈琬相关的一切都删了个干干净净,一丝痕迹都不留。这件事让张青鹤受挫很深,但她不能让父母看出自己的郁闷,不然本来就没面子的她就更没面子了。因此,张青鹤找了个旅游的借口跑出去,随便找了个地方消化自己碎成一地的初恋兼暗恋,并将“禁止喜欢上司”作为必须恪守的人生座右铭。
她的悲伤与山水共鸣,张青鹤有感而发,写了篇文章在网上发表,被杂志社看重,她也借此机遇,成了有固定供稿途径的旅行作家。
一年以后,当心态成熟许多的张青鹤回看那段过往,当时许多她没发现的怪异之处如同面粉里的芝麻粒一样扎眼。若是当时的她有现在这样敏锐,早发现老爸的暗中出手了,也不至于被陈琬骗的团团转。
亦或者是“旁观者清”,此时的张青鹤脱离了当时的环境,没了恋爱脑上头的状态和对陈琬的迷恋滤镜,再回想剖析那段经历,对当时的自己,以及陈琬都了解的更深。
于自己,当时的她属实被自己对陈琬的仰慕蒙蔽了双眼,只想跟随陈琬,就算穿着不适合自己的高跟鞋、套装裙,做不合适的工作也在所不惜。现在她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并不适合,她享受的工作是在天地间自由地行走,穿着运动鞋冲锋衣,手里的笔写着山水之美,而非《陈氏集团XX报告》。她也没有喜欢过那份工作,她喜欢的只是陈琬而已。
于陈琬......
张青鹤清楚记得她的每一个表情,面对不同人的一颦一笑,经过无数个日夜的反复揣摩,现在的她比当秘书那段时间都了解陈琬。她能明确判断出回忆里陈琬对他人时每个微笑有几分真,每一次感慨颦眉是有什么目的,偶尔打开电视或翻开报纸看见陈琬的脸,张青鹤都能从那一闪而过的笑脸里看出她是不是真的在笑,甚至能判断出她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宣扬品牌、与人合作、慈善资助还是解决纠纷。
她自觉已经足够了解陈琬了,可是,她仍然判断不出陈琬曾经对自己的那些笑容是真是假。每当回想起陈琬与自己相处时说话的语调、微笑的神情以及时不时的叹气都好像真的一样,琢磨不出虚伪应付的痕迹来。
可能,还是当局者迷吧......
张青鹤坐在桌前,想落笔写点今天的游记,可脑子已经被突然冒出的与陈琬的回忆搅乱了思绪,落笔的情绪都不对了。张青鹤想把看见辽阔原野的豪情找回来,无果,只好放过自己,将游记搁置,妥协地任由大脑继续想它的陈琬。
那个晚上以后,张青鹤再没见过陈琬,却仍时常能听到她的消息。
老爸跟陈琬关系不错,很看好她,经常和张青鹤提起陈琬的近况,语气里都是夸赞。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自家女儿暗恋过人家,不然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张青鹤把这事瞒得死死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要面子的。
另外,她和陶子一直保持着联络,关系很不错,也能从陶子的动向知道陈琬最近在干什么。
她真的没有特别关注陈琬,只是......不知不觉的,什么都知道了。
“摸鱼、发呆。”有一只手突然出现在眼前打了个响指,把张青鹤吓回神,她转头便看见邱邱一副抓包的表情,戏谑道,“是谁说要工作,骗我去给她带饭回来的?”
“我工作了,我在工作的!”张青鹤眼疾手快地抢过邱邱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嘻嘻笑道,“谢谢啦。”
邱邱是杂志社固定投稿的摄影师,两人在杂志社碰面后一见如故,性格脾气都相投,之后便一直搭伙出游,成为固定搭档。
“对了,”张青鹤收拾好纸笔散乱的桌面,打开盒饭道,“明天我打算提前回去,对不起啊,邱邱。”
“怎么了?”邱邱问。
“我妈好像病了,他们都瞒着我,今天打电话不小心说露馅了。”张青鹤郁闷的说,“我不放心,得回去看看。”
“那你先走,我不跟你同路了。”邱邱说,“我明天再拍一天,然后回老家。这儿离我老家不远,我也想趁机回去一趟。”
张青鹤和邱邱相处最融洽的一点,就是她们谁都不会为了迁就对方改变自己的计划,张青鹤在“被照顾”这一点上很敏感,因此这种“不迁就”的相处模式让她很舒服。
翌日,张青鹤自己坐了飞机回上华,没通知任何人自己回了家,结果意料之外地在自家客厅撞见了陈琬。
两人四目相对,都很惊讶。
张市长看见张青鹤先是惊讶:“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然后笑道,“这不是正好碰上了,青鹤,你常念叨的小陈来了。”
胡说!张青鹤心道,我一整年都没念叨过她。
陈琬轻笑:“青鹤,好久不见。”
假笑。张青鹤心中判断,笑得和她看见隔壁企业老总一模一样。
张青鹤不善虚与委蛇,更不善在陈琬面前虚与委蛇,于是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就转头看向父亲:“我妈呢?”
“屋里呢。”张市长说,“你妈妈没事,只是有一点胆结石,她让别告诉你。”
“就是啊。”青鹤妈妈听到张青鹤的声音,欢喜的走出来,嗔怪道,“没什么大事,你们一个个的,急着跑来看我。小陈还专门跑一趟。”
张青鹤这才知道,陈琬是来探病的。
“应该的。”陈琬礼貌微笑。
“差不多到饭点了,小陈留下来吃饭吧。”青鹤妈妈很喜欢这个照顾过自己女儿的总裁,热情地招呼她。
“那多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张市长因为女儿回家心情很好,捧着肚子笑说,“下厨炒两个菜的事。小陈我跟你说,我做红烧肉可好吃了,青鹤特别喜欢。你今天留下来尝尝。”
“确实好吃。”青鹤妈妈表示了肯定,拉着陈琬道,“小陈你一定要尝尝。”
陈琬道:“那我......却之不恭了。”
青鹤妈妈高兴极了,笑得:“我去买菜,你们继续聊天。”
“我去吧,妈妈。”张青鹤赶紧说。
“我去,我去。”张市长积极道,“你们不知道红烧肉要买哪块肉。”
“我跟你去,你只会买肉。”青鹤妈妈说,“青鹤,好好招待小陈啊,我们走了。”
“等等......”张青鹤阻拦不及,眼看着父母撇下她出去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旁边的人存在感十分强烈。
“我......我放个行李,你坐。”张青鹤拎起自己的背包,看也没看陈琬一眼,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妈呀,”张青鹤猛地关上门,靠着门板用手安抚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深吸一口气,长舒道,“太尴尬了.......”
她一万个不想下去面对陈琬,觉得和她待在一起就难受。陈琬对她假笑难受,和她客套难受,假意亲近更难受。至于真诚交流......怎么可能,陈琬哪有真诚这种东西。
而且她们也没什么可交流的,总不能交流那段黑历史吧?
张青鹤躲在房间里,一开始担心陈琬过来敲门,但陈琬并没有,她不来,张青鹤反倒更煎熬了,踟蹰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陈琬就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转回视线,没有说话。张青鹤走过去,在陈琬侧面的沙发坐下。
没有人开口说话。
依陈琬的作风,这时候不应该跟我虚伪客套地聊一下吗?她为什么不说话?张青鹤忍不住想。
她先前觉得陈琬跟她客套很难挨,现在陈琬客套都省了,张青鹤觉得更难挨。
我就不该出来,张青鹤十分后悔。
两人既不相顾,也无言以对,佛像似的坐到张青鹤爸妈回来,大门那儿一有动静,张青鹤便猛地抬头看去,喊道:“爸,妈。”
“我们回来啦。”青鹤妈妈笑眯眯地说。
他们一回来,陈琬的社交系统立刻重新打开了,笑着迎上去,之后在饭桌上能说能笑的,没有刚刚沉默的模样。
“只对我这样吗?”张青鹤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连让她虚伪地客套一下的价值都没有了吗?”
两人一相处就古怪的氛围使张青鹤更不愿意面对陈琬了。
陈琬不是不想和张青鹤正常交流,只是前事摆在那里,陈琬面对张青鹤总有些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去应对她。
她有一千张面具,却觉得哪一张都不适合摆在张青鹤跟前。
她不敢轻易开口和张青鹤说话,只觉得自己习惯性展现出来的神态动作语言都挺假的。她想对张青鹤真诚一点。
可陈琬的“真实”向来被十层八层的面具掩盖的严严实实,乍然被扒拉出来重见天日,它有点无所适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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