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机厅内两方对峙,都是年轻学生。相较岗县一中,四中风气更极端,各种纹身染发,看起来不好惹。
江阮坐在一排机器的中间位置,操纵哼哼哈嘿的游戏角色跟电脑格斗,对自己引发的小型混乱置若罔闻。
商亭借机器遮挡靠近,放轻脚步溜到夹层,伸手拉他。
江阮手臂一歪,屏幕上的小人被KO,拧起眉头说:“我还没玩够呢。”
这种时候玩什么玩?商亭把他拽到后面,两手按住他肩头,眼睛看眼睛,严肃道:“江阮,你别碍事。”
万一待会真打起来,江阮遇到危险,贺承顺势一救......英雄救美,他前些天的努力都白费。
江阮移开目光,不习惯跟人对视:“我受伤你不应该很开心?”
商亭说:“不开心。”
江阮明显不信。
商亭解释:“你受伤哥哥会担心,我当然不开心。”
果然还是为了贺承。江阮懒得说他:“我就知道。”
四中老大是个长发男,看着颇忧郁,实际全身遍布刺青,连手指节上都有一串英文字母。
他认识贺承,知道这名alpha不好惹,嘴角咧出一个笑容:“承哥要打抱不平?”
“打抱什么不平。”贺承不跟他废话,眉眼间有戾气:“想打就动手,不打就好好玩,别打扰人。”
“当然、当然。”
长发男接连附和两声,似乎是赞同地垂下眉,嘴角却勾起一个怪异的微笑。
此时他跟贺承距离不过半米,忽然从口袋中掏出什么东西,寒光闪闪——
所有人心绪都是紧绷状态,立刻断定那是一把匕首,纷纷喊贺承小心。
商亭恰好站在长发男侧面,看出那散发寒光的是块小长方体,辨认不出是什么。
那么时机来了——在紧张关头,一个危险的、绝佳刷好感表忠心的机会。
就算被刺伤,也是疼一下。他避开要害,不会让自己受重伤。
于是商亭高喊一声“哥哥小心”,像只扑进火焰的飞蛾一样挡在贺承面前。
放别人眼里,是不假思索,舍身相护。
贺承其实注意到对面动作,刚要侧身躲开,见商亭闭眼扑过来,一愣,下意识把人接在怀里。
“咔嚓”一声。
长发男将“寒光”递过来按亮,冒出一簇火焰。
不是匕首,是毫无危害的打火机。
“承哥,抽烟。”
话音未落,他看向发怔的贺承,扑哧笑出声。
贺承摸到一把细腰,软,韧。商亭脑袋就埋在他脖子处,呼吸滚烫。
他脑袋发懵,心慌,被另一人的体温浸染得好像肌肉和神经都不是自己的,心神在九霄云外。
等被对面的嘲笑声惊醒,恼羞成怒道:“靠,商亭,你干什么呢?”
他一把推开人,手心粘腻腻的全是汗,舌头倒还跟以前一样灵光:“你当拍电视剧呢?那么明显的打火机看不出来?我需要你保护?笨死算了,丢不丢人?”
商亭也晕乎乎的。
纯粹是离太近,贺承身上的硝烟味在刚才突然加重,把他灌晕了。
仅存的理智还在刷好感度,反驳道:“我喜欢哥哥,不丢人。”
周围旁观全程的朋友:......
前面他们是被危险吓到,后面就是纯粹因为商亭。真牛逼,跟拍电影一样。这对话、这深情程度,承哥要遭劫。
大劫、情劫、必死劫。
长发男见打火机点燃半天没人理,识趣收回去给自己点烟,好笑道:“贺承,好福气,两位美人在怀。”
贺承耳朵红得要滴血,没心思听他说话。
长发男看一旁的江阮,自顾自说:“今天就当交朋友。等你什么时候不喜欢江同学了我再追,够不够意思?”
贺承回神,只听到最后一句话,找补一样放狠话:“赶紧死了这条心。”
长发男笑笑,向江阮告别:“我姓秦,下次见,江同学。”
秦敬之领着小弟出门,一边思考下一场去哪里玩,一边兴味地给人发信息:“猜猜我刚才见到了谁?”
“你家少爷。别担心,找机会帮你欺负一下,毕竟我们是好兄弟。”
——
发生这遭事,众人没心情再玩,改送江阮回家。为表歉意,特意一起送。
贺承信息素没散干净,被江阮嫌弃,不想坐他的车。
不坐便不坐吧。剩下几名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有胆量去载承哥的暧昧对象?
没人站出来。
他们又想,要不找个人载商亭,让江阮自己单独骑一辆车?
然而贺承自己不愿意带商亭,又不让别人带他。最终,敲定由商亭带江阮。
众人:......
让两名暧昧对象一块走,承哥好决策。
商亭倒是没意见,等人上车。江阮看着自己前些天还嫌弃的破烂单车,神色复杂。
贺承走在最前,其他人陆续跟,商亭慢悠悠走最后。
江阮个子高,两边脚快搭到地面了,不得已凑近商亭,长腿往前放。
乍一看,像把人搂在怀里。
商亭扭了下身子,抱怨道:“江阮,你别抱我太紧。”
江阮脸色一黑:“谁抱你了?你以为我愿意?”
商亭嘟囔:“你不愿意也只有我载你。”
江小少爷从没这么憋屈地出行过。以前在京城,宽敞舒适的豪车能停下一整个停车场,哪像现在,座位只够放屁股,司机还阴阳怪气。
商亭白,露在外面的一截后颈晃眼。
江阮想起他之前冒冒失失碰自己腺体,更生气了。
今天实在不顺利,被沈宿澜忽视,玩游戏也不尽兴,还有叽叽喳喳的臭虫凑上来要交朋友......烦,强行交际烦,非要见婚约对象烦,整个岗县都烦。
过去习以为常独自呆着、喝咖啡画画弹钢琴的惬意日子一去不复返。
他心下躁郁,忽然张嘴冲那块后颈咬了一口。
商亭“啊”地惊叫一声。
贺承听见声音,以为他遇到危险:“怎么了?”
商亭捂着脖子,愤愤指向江阮,告状:“他咬我!”
江阮淡淡撩起眼皮,宝石一样的眼珠清莹平静,气质比月光还要高贵三分。无语道:“谁会咬你。”
“我又不是alpha,对咬人没兴趣。”
朋友们一梗,这话说的,好像alpha都是咬人的野兽。
不过确实说的也在理,omega大多情绪稳定,没攻击性。商亭八成是在撒谎,至于目的?估计是想吸引承哥注意力。
承哥呢?他怎么想?
出乎意料的是,贺承直接走过去,大手按住商亭肩膀,翻开衣领:“咬你哪儿了?”
商亭极委屈,指向一个位置:“这儿。”没说主角受还会咬人呢?他完全没准备,疼死了。
他指向的那块皮肤光洁平滑,绸缎一样,没任何印记。
指腹跟肌肤贴合间,像是陷入年糕、沼泽,或者云团,美味诱人。
心跳声在指腹和胸腔一起奏响。贺承面无表情地把衣领翻回去拍拍:“没印子,别骗人了,好好骑车早回家。”
江阮不屑:“我就说没有。”
商亭委屈死了,有没有被咬他能不知道?可惜没人信他,只能在接下来的路程中避开江阮。
和平一分多钟,江阮凑到他背后,愉悦地低声说:“活该,谁让你总是骗人。”
商亭骂他:“哪有这么记仇的omega?”
江阮唇畔弧度下压,不高兴:“omega怎么了。”
他像是发泄,又像是上瘾,再次咬了商亭一口。
这次咬在腰侧,打赌他不会给人看,留下一枚猖狂的牙印。
商亭:......他有异食癖就算了,难不成主角受也有大病?
一把江阮送回江宅,他跟终于送走瘟神一样,头也不回离开。
江阮跟剩下的人道别,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回家休息。
路上突然接到一通电话,来电显示将好心情捣碎,变成冷冽又麻木的厌恶:“爷爷。”
江家到现在共有四代。江老爷子精神矍铄,到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依旧独掌大权。
他膝下两儿一女,打电话过来的是长子江琛洲,也正是江阮的爷爷,今年五十九岁,马上过六十大寿的年纪,依旧操心儿孙私事。
“阿阮,在岗县过得如何?”
“都很好。”
“嗯。”江琛洲咳嗽了声,京城最近暴雨,他身体不经风,感染风寒。生病还要关心孙儿,似乎十分慈爱。
旁边仆人递来热茶,他浅抿一口:“沈家......”话停在这里。
江阮懂事,主动提起未婚夫名字:“沈宿澜。”
“对,宿澜。”江琛洲再次咳嗽:“和他相处得怎么样?”
这才是这通电话的正题。江阮难掩烦躁:“我们才刚见面,互相都不了解,能有什么相处......”
江琛洲听完孙儿的抱怨,衰老眼皮下的眼珠无动于衷,缓声说:“阿阮,怎么会不了解呢?”
“在爷爷心里,你一直是最年轻优秀的omega,按理说没人能逃脱你的魅力。沈宿澜如果不动心,说明你不够好,是吗?”
江阮抿唇,焦躁踩脚底月光。月光是影子,踩不碎,碎得一塌糊涂的是他的心情:“不是,只是我不够努力。”
江琛洲满意了:“对,这才是我的好孙子。宿澜是S级alpha,我相信你能和他相处很好,到时带回家,和和美美结婚。”
江阮恍惚想起一个月前他还年轻张狂,梦想考入理想大学,人生刚刚扬帆。
一个月后,他独自在岗县,孤独麻木,梦想是结婚。
他生硬回答:“我明白,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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