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宿澜回到家时老沈刚下班,正收拾药瓶和垃圾,见他回来提醒道:“饭在锅里热着,菜你自己盛。”
沈宿澜“嗯”了声,从他身边路过。
老沈把纸盒扫到一起,压扁预备卖钱。在跟儿子擦肩而过时皱皱鼻子:“你身上什么味道?”
沈宿澜原本风轻云淡的神色一凝,目光下意识放到右手上:那只手在二十分钟前打开过香水瓶。气味并不因为液体被丢弃而消逝,微小的分子团密集流窜,跟牛皮糖一样依附在他皮肤上。
沾上便撇不干净。
他平静回答:“不小心被果汁撒身上了。”
老沈舒一口气:“那就好,不是有omega和你拉拉扯扯就行。以前就算了,现在江同学在,你要和别人保持距离。”
江同学、保持距离......
沈宿澜扯动唇角。从江阮到乡下之后,老沈跟他说的话中最多便是这几个词,好像时刻警醒持距、京城豪门就能心悦他一样。
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现在他在江阮心里就是名平平无奇的alpha,顶多比起别人在相貌上更优越、还有婚约在身加成,但这些终归是虚的,一旦江阮不喜,他们一家都会成为江家从餐桌上收拾掉的厨余垃圾。
需要找到契机,让江阮放心上。
他盛完饭坐在院子里吃,老沈一边扫地一边说:“过些日子诊所就没有这么忙了,到时候我领你一起去拜访江家,送送礼物,给江宴行留下好印象。”
沈宿澜说:“他们看不上。”
老沈摇摇头:“你不懂,那些都是心意。”
沈宿澜搁下碗筷,心中一片阴霾。什么叫做送礼往来?礼物不重要,心意不重要,关键在于双方都对彼此有利益。如果江家尊重他们,送不送、送什么都成;但江家要是不尊重,老沈和他再怎么殷勤,都是跳梁小丑罢了。
他压下负面情绪,换另一个话题:“诊所一直都忙,你省省心。”
老沈说:“江家在城里新建的医院快弄好了,到时候很多人都会选择去大医院看病,不来我们这。”
江家发达之后,近些年陆续捐款给岗县修路、盖学校,现在计划中的医院也将竣工。
这就是差距。老沈兢兢业业几十年也只有一间破诊所,江老爷子随手一挥就能给整个岗县改头换面。
老沈没想那么多:“听说最近他们新研发了信息素匹配技术。能够检测出alpha和omega之间的匹配度,试行非常成功,不少AO都通过检测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他咳嗽几声:“找机会我问问江同学,看能不能给你俩检测一下。如果能是高匹配度,江家也放心。”
沈宿澜抬起手指关节蹭自己眼角蓝痣,将那块皮肤蹭成鲜红色:“要是不匹配呢?”
老沈说:“你俩都是高级性别,不会不匹配。就算达不到100%,80%多总会有的。”
沈宿澜每每用拿筷子的右手靠近脸颊,都能闻到青凉香气。他胃口发堵:“我吃完了。”
然后走进厨房,将还剩半碗的粥倒进下水道,拿水流冲干净。
他晚饭没吃,早饭也没吃,夜里还因为祛不干净的香水味道没睡好。第二天进教室,商亭一在他身边落座,隐隐约约的香气往鼻腔中钻,像蛇、蚯蚓、黏虫。
沈宿澜没忍住,吐了。
因为没吃饭,只吐出些清水胃液,脸色苍白得惊人。
商亭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沈宿澜趴在桌面上,眉头拧起,一段脊骨从后领口凸出,如瘦削的沟壑。
老师立马暂停讲课,安排商亭扶他去医务室。
商亭抬起他一只手臂撑在肩膀上,要把他捞起来。沈宿澜向后挣,因为身体虚弱说不出拒绝话语,只能从竭力避开碰商亭的手臂看出他不愿意。
商亭莫名奇妙,就这么厌恶他?为什么啊?原主以前和他也没冲突啊?
行吧,沈宿澜不想他陪便不陪。商亭正要跟老师说明情况,隔一条过道的江阮主动说:“我也一起。”
沈宿澜不抗拒了。
他们一人搀左侧,一人搀右侧,共同陪病号去医务室。路上商亭顾忌病号心情,特意只拿几根手指碰他,因此绝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江阮身上。
江阮不满意,隔着沈宿澜命令:“好好扶着,小心他摔倒。”
商亭委屈:“他不愿意让我碰嘛,只让你挨着,我又没办法。”
江阮微怔,默不作声扶人。
沈宿澜咬破嘴唇,声音轻且虚弱,说出到现在为止第一句话:“江阮,你有没有手帕?”
江阮一只手撑他肩膀,另一只扶手臂,腾不出空:“商亭,我左边口袋里有。”
商亭翻出来递过去,沈宿澜忽视他,向江阮道谢:“我以后还你新的。”随后将手帕捂在下半张脸,覆盖住鼻腔和下巴。
像是不喜欢什么味道。
商亭动作一停。在场三个人,他们两个身上只有简单的沐浴露气味。唯独他,为安抚精神,每晚都伴着淡香薰入睡。
味道虽然淡,仔细闻却能闻到。联想沈宿澜最开始就在他面前戴口罩的动作,商亭瘪瘪嘴角,不爽快了。
什么意思?特意嫌弃?
商亭没憋着,嫌弃就嫌弃,自己非得让沈宿澜更闹心才行。于是从路上到校医室,紧紧挤着他,步步紧逼。
沈宿澜意识不清,掀起眼皮,铅灰色瞳孔盯他,中有锋利冷意。
商亭呵呵。冷就冷,江宴行他都不怕,还能怕你这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不成?
校医检查说是胃病,需要补充食物和葡萄糖,保持良好作息。江阮出去帮忙买饭,留下商亭陪病号。
医务室空荡安静,沈宿澜躺在床上,左手挂吊瓶,眼眸半阖,像具没呼吸声的尸体。
商亭一屁股坐在病床边,递水杯和药片:“给你。”
药片是开封好的,赤/裸搁在粉润手心。
沈宿澜只接了水杯,不要药片。
商亭默默磨牙,直接问:“连我碰过的药都不要?”
沈宿澜不说话,只喝水。热水润湿唇边,蒸气升腾,熏透面颊和眼睫。
之前还会说谎,现在连借口都不找了。
商亭心头憋着一口气。贺承讨厌他是因为他之前疯狂倒追,江阮不喜欢他是因为被迫下跪,连江宴行都有理由......沈宿澜的理由是什么?
还是冰山属性,一句话都不说。搞得人云里雾里、昏头转向。
他直接伸手到沈宿澜面前,五指张开,从指缝到泛粉的指尖内肤展示得一览无余:“我身上的味道就那么难闻吗?让你恶心、呕吐、像闻到脏东西一样?”
他联想到昨天商珍给自己提的事情,更恼火:“不喜欢你还拿走我调配的香水?搞得我还要重新备份。”
沈宿澜低垂眼睫,目光空荡荡落在前方,薄唇凉凉回答:“我不想拿,扔了。”
“......扔了?”商亭不可置信,无法容忍自己的心血不被尊重:“你什么意思?讨厌香味?”
沈宿澜说:“不讨厌。”
商亭手腕上有残存的香气,冷笑重复:“不讨厌啊?”
他直接将手腕贴到沈宿澜鼻尖:“有本事别避开。”
沈宿澜狠狠皱眉。
看吧,每次都说谎、每次都被他发现。商亭心下得意,刚要拿“讨厌也得忍着”讥讽他,下一秒,沈宿澜突然贴近,张唇——
温热吐息,唾液湿凉,齿列扣在他手腕掌心的连接部位,微疼。
——沈宿澜吮住他一块软肉,用牙齿和舌尖控在中间,吸了一口。
商亭傻了。脑子跟被蜂巢包围一样,嗡鸣。过去的印象在这一刻推翻,碾碎,渣都不剩,满脑子都是沈宿澜咬他?不对,不是咬。含?亲?吸?都不对,是吃。
沈宿澜吃他。
他猛一后退,舌头卡壳,震惊且难以相信。
病号本人接受良好,仰着脸歪头看他,表情平静,眼角红,铅灰色瞳孔中冷冷嘲讽:“对,我讨厌你。”
下一秒,捂住嘴巴,再次干呕起来,眼白猩红。
商亭:......不是。
他在干呕声中找回思绪,想估计沈宿澜是排斥他到生理厌恶,为了反过来恶心他才牺牲自己,精神可嘉。
主角攻的行为逻辑真的好难懂。
江阮正好回来,眼刀扫向心情复杂中的商亭:“他怎么了?”
商亭不知道怎么解释,含糊道:“他不愿意吃药,非要吃别的,反胃了。”
江阮把药包递过去,沈宿澜自己拆开吃掉。
行吧,人家只愿意听江阮的。
沈宿澜只休息一个中午便回教室上课,晚上老师特意安排江阮商亭送他回家,沈宿澜拒绝选择自己走,江阮注视他背影,半晌没说话。
商亭叹气,主角攻受感情发展如脱缰之马,他干扰不来,那便只能接受,任务找其他办法。比如身为朋友对江阮好、捧上天那种好。等人习以为常后再扭头走、最好走的借口还是江阮犯错,这一套流程下来,能哭着下跪吗?
算了,先不贪多,搞定贺承的任务再排期别的。
他怂恿:“你担心他啊?不如陪着一起回家?”
江阮目光闪动,久久“嗯”了声。
商亭说错了,他并不担心沈宿澜,身为婚约一方,他居然对未婚夫毫无感情,多古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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