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的玻璃边面反射屋顶灯光,亮彩照人,部分光线折射于琳琅柜内表盘之上,如同水晶。从外侧一直看到最内,表的价格从几百到百万不等。店主贵廉不忌,将它们混合垫装。
商亭本来是要给贺承买礼物,然而没走一会,就站在一处玻璃柜台前,眼睛落在柜台内,不动了。
正对他的那只腕表表带宽,冷银表盘,每一枚表针都跟从寒潭中捞出的冰尖一样,凉厉森森,贵气至极。
很适合戴在苍劲腕骨上,搭配协调,气场契合。而且他余额里的钱基本都是江宴行给的,送他合情合理。
可惜,就算把收到的红包全加总起来乘上百倍,也不是他能负担起的价格。
商亭幽幽叹声气,清瘦店主一直在明里暗里打量他,闻声凑过来热情道:“你想看什么类型?自戴还是送人?”
商亭说送人,挪动脚步看其他千元价格的手表。也许是刚才那块腕表太深入人心,导致他看别的都不入心:“送给朋友,十八岁。”
店主意味深长“哦”了声。他懂,男朋友嘛,以前你俩还在我店门口拉拉扯扯,看来感情甚笃。
正要帮忙推荐,商亭拿手指戳玻璃,问:“这块我看看。”
店主定眼一看,窄表带,牛油果绿,表针和方位都是亮盈盈的星辰点,少女心极了。他回忆当初看到的男朋友,个高脸臭,怎么想都不适合,递过去解释道:“这块偏O表,如果你朋友是alpha,估计不太喜欢。”
商亭单纯看那块表好看,联想戴贺承手上,确实不太般配。挑礼物真是一件麻烦事,他再次叹声气:“我不知道alpha喜欢什么,你有什么推荐?”
店主一下来了热情,十七八岁的别扭恋爱,恰如一颗酸涩的糖。也许是年纪愈大,岗县又清净,他寡淡无趣,迫切想给生活添滋味,于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道:“我需要多了解信息才能推荐。你们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商亭不确定:“男朋友吧。”
“谈多久了?”
“......两个月?”
“平时他对你怎么样?”
“嗯,不太耐烦。”
店主咔一声打开柜台,脸上笑意复杂,这恋爱听起来可太苦涩了,不确定的恋爱信息加上晦暗不明的态度,让人联想起“你爱我还是不爱我”的疼痛文学。
他递过去几对价格跟刚才差不多的腕表,在柜面上依次排开:“你看有没喜欢的。”
商亭对比来对比去,挑一只绑链银腕表,贝母盘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顺带拿起刚才的牛油果绿:“谢谢,分开包起来。”
店主包装礼物袋:“另一只自己戴吗?挺适合你。”
商亭一笔花销将积蓄消耗大半,连江宴行今天新发的红包都用上了,一边心头滴血,一边摇头道:“送我姐姐。”
店主艳羡。真懂事,对比自己家整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的弟弟,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六点钟关店门,店主闲来无聊,去江宅找自己在岗县唯一的好友聊天:“宴行,你不知道我弟又闯什么祸,我妈都要愁死了,恨不得把他塞过来让我养。”
要说京城贵少圈近期什么最热闹,肯定离不开郑家二少郑鸣夜。平时私下里玩些没身份的人当乐子得了,偏偏勾搭上白家小少爷,当狗一样养着玩。白家长辈发现后都要气疯了,白小少爷还呜呜哭着说都怪自己勾引,别找郑鸣夜的麻烦。
郑献从小不说高风峻节,也是正气豁达,万万没想到能有一位人渣弟弟。
江宴行坐在亭桥栏杆边,拿饲料喂天鹅,老僧入定一般:“说不定给你养段时间会有效果。”
郑献早习惯好友每次去完医院都平心静气如同出家的悠然样子,猛猛摇头:“可别。他们夫妻俩自己养歪的,休想赖上我。”
他想了想,补充道:“都怪家里给他太多后盾,要是出身在寻常人家,就算郑鸣夜有一百个胆子,也没实施的手段。诶,不过寻常人也有寻常人的烦恼,宴行,你还记得以前在店门口谈情说爱的那对小情侣吗?”
江宴行说不记得,捏一把饲料放手心里。
郑献说:“今天那个矮点的男孩找我买东西,要送给另一位。我打听后发现他俩感情不好,男朋友对他爱答不理,啧啧,真可怜。要是鸣夜和人谈恋爱,肯定也是辜负人心的坏种。”
江宴行将手中饲料掸进湖水,底下天鹅短叫争食,他轻飘飘起身擦手:“我们是局外人,说不定人家乐在其中。”
也不知道是说郑鸣夜,还是说刚才提到的小情侣。郑献心想自己为躲人情往来都跟江宴行一样跑岗县了,没必要再为家族烦忧,便笑笑:“也是,我得向你学习心平气和。”
——
商亭步行回家,手提袋在半路被树枝钩破,他扔掉袋子,左右两只口袋一边揣一只表盒,鼓鼓囊囊的。
本想先回家重新打包,却在路口看见贺承在陪小孩子玩。早秋蝉鸣余噪,他让小孩骑在脖子上,拿铁丝和塑料袋自制简易粘蝉杆,套树上一捉一个准。
商亭一露面,原本专心陪玩的人远远看见他,扬声喊:“商亭!”
商亭下意识护住两边口袋,一步步挪:“哥哥。”看着不太情愿过来。
贺承把小孩放下来,粘蝉杆也递走,让他自己去玩,小孩挥手:“谢谢哥哥!”他也挥手,等孩子一溜烟跑远,才垂眸看商亭,讥笑:“人家多大你多大,好意思喊哥哥?”
商亭说:“没关系,哥哥喜欢听。”
贺承心脏咚咚跳:“说什么胡话,别恶心我,口袋里藏的什么?”
商亭犹豫后退,两只手严严实实护住,不想给。
贺承看见从布料间露出的一截蝴蝶结,登时眯起眼睛:“谁送你的?这么藏着掖着,连看都不能看。”
商亭解释说没有谁,贺承不信,非要夺过来,争执几下,最终以商亭无奈叹气,伸手与他十指交握,将礼盒放在平摊手心告终。
“真没有谁,哥哥你别吃醋,是我想等包装好再送你的礼物。”
贺承视线落在他跟自己交织的五指上,细又长,指腹透明泛粉,桃花瓣一样。看似轻柔落地,其实摇身一变,要作烟熏火燎。
哦,是送礼物,前些天提过,现在礼盒就在他手上,不是故意耍小心机牵他。
贺承面色冷静,尽力将注意力从接触处温度挪开:“什么东西?”
商亭把表盒打开,却见里面是牛油果绿,不好意思道:“等我一会。”换口袋打开另一只盒子,将其中的绑链银腕表拆出,亲手戴在贺承手腕上:“你喜欢嘛?”
银链末尾松散,如缀一串星辰,很酷。贺承喜欢,愿意戴,但控制不住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心口冒酸泡。
“你哪里来的钱?别说卖西瓜汁,才卖多久,能赚几千块?”
商亭笑眯眯:“哥哥不用在意。”他有江宴行发的小金库呢。
怎么可能不在意?贺承抿紧嘴唇:“是不是和人借钱了?你身边就江阮有钱,和他借的?另一只手表也是送他的?”
商亭摇头:“就只有你,没有他。”
贺承不信,就算不是送江阮,也会送别人,比如沈宿澜之流。商亭和以前不一样,更爱勾搭人,不挑食,朝谁都能放小钩子。他像胃里生吞一颗酸柠檬,连呼吸都带涩味:“又撒谎。你最近都不来烦人了,注意力在哪自己清楚。”
商亭微妙眨眼,难怪书上都说竞争产生活力。鲶鱼效应下,贺承这只沙丁鱼把无辜的沈宿澜当敌人,自我攻略。他一点不心虚:“没有,除了放学,其他找你的频率都一样。”
顺便下了记猛药:“是你变了,哥哥不会终于喜欢我了吧?”
贺承差点咬舌头,说了句脏话:“放屁。”
商亭垂下眼睫,像晚上的向日葵,失落耷拉脑袋。
贺承揉额头整理思绪,咬一根烟,没点燃,单纯靠烟叶味道清醒:“商亭,你别对我用激将法。”
商亭:嚯,比他想象中聪明。
贺承说:“我脑子中病毒,你别过来把喜不喜欢的放嘴上添乱,让我静静心。”
商亭果然噤声不说话,贺承咬烟咬两分钟,重新舒口气:“总之你不要巴巴谄媚往看不上你的人身边凑,几千块的手表人家不会当回事,不仅不对你好,说不定还要把你当笑料。”
商亭反驳:“江阮不是那样的人。”
贺承恼:“我说江阮了吗?你果然想送他——”酸味十足,全然忘记自己之前还要和江阮谈恋爱。
商亭默默打断:“我要送我姐。”
哦,送商珍。姐弟感情好,送礼物多正常。贺承强装自然:“嗯,很适合她。”装自然没成功,窘迫的红色漫上耳尖,嘲讽这位毛毛躁躁乱咬人的年轻alpha。
他狠揉一把脸,觉得丢人,发闷的声音从手掌后响起:“行了,你回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商亭说“好哦”,一步一回头。
贺承蹲在原地,恨不得把自己埋地底去。肯定是因为收礼手短,他才拿商亭毫无办法,得找个机会还礼。有送有还,两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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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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