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有句话叫做真男人从不轻易掉眼泪。
抛却完全没有记忆的婴幼儿时期,艾伦从小到大,只哭过三次。
第一次,是7岁时,亲眼看到在学校里遭到被他恶意欺凌的基斯,在社会上被成年混混打骂猥·亵,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从那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以前的行为有多么差劲,在本质上跟那些混蛋没有任何区别。
第二次,是18岁时,目睹母亲的遗体时。
第三次,就是现在。
悲伤的叫声在持续。
“哦,闭嘴,海曼。”艾伦哽咽着说,“闭嘴。”
然而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海曼忧伤的歌声引来了来自远方的共鸣。一声不绝,一声又起,就像对月长嚎的独狼听到了越来越多同类的呼唤。
又如海豚长啸着跃出海面,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回群体,追逐来往。
在纯天然3D立体声环绕的小合唱下,所有人都被这种场景震在了原地。
一双手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艾伦的胳膊。
艾伦没有动。
那双手抓住他的一根小指,轻轻摇了摇。
艾伦还是一动不动。
那双手轻轻围绕着艾伦两只手臂,试图将它们捉起。
“不不,我想静静,我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艾伦哑着嗓子说,“谢谢。”
然而在下一刻,他被一个温暖又结实的怀抱裹住。那双臂膀将他紧紧圈住,还有一只手在背后温柔地轻拍着。
像母亲安抚惊啼的孩子,像少年保护自己柔弱的爱人。
艾伦的心一颤。几乎就要抬起双手回抱上去,却突然清醒过来,猛地将来人推开。
这一下力气颇大,那人却完全没动,但怀抱还是稍稍松开了一些。
他还未松口气,放大的脸突然凑近,一条柔软湿润的舌头覆了上来。
舔过濡湿的泪痕,擦过微微轻颤的眼皮,摩挲着坠满泪水的下颌。
艾伦仓皇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纯黑眼眸,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眼前的人美得惊心动魄。
面庞美如神袛,肌肤纯白无瑕,睫毛长如蝶翼,鼻梁挺似山峰。
单看上半身,没人能否认这是个英俊的少年。锁骨清晰,胸肌微微隆起,胳膊修长有力,那种如米开朗基罗雕塑似的线条俊美简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艾伦是愣了一愣才注意到他下半身的情况。相比而言,那就像还未从雕刻中完全脱型的半身,只隐约有个粗糙的轮廓。也因此他确定了这个表现出不合时宜的善意之人的身份。
这是一个崭新的海曼。
好像,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总之是比之前还要好看了。
“海曼?”
海曼脸上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悲伤的表情,深深看向这个金发男人:“艾伦……”
这真他妈的太棒了,艾伦想。先是刚知道女友死了,然后是被一个男人(或者更悲惨一点,一看就是雄性的怪物)搂在怀里像哄宝宝一样安慰。生活还能他妈的更贱一点吗。
“还不快松手!我不想跟你发生任何肢体接触!我是说,任何!”
在海曼怏怏地收手后,艾伦一边后退了一步一边用袖子猛擦脸(这样的举动立刻让海曼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变得垂头丧气)。海曼的口水散发着一股奇怪的香气。这使得艾伦又无法控制地想起之前在后车厢上被他含过的手指。
鸡皮疙瘩瞬间就掉了一地。
“你是狗吗?该死,为什么要突然这样?”艾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气还是难受了,总之刚才的心情被搅得乱七八糟。
“还有,为什么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你们就坐在那儿袖手旁观?该死的,说好的团队合作呢?”他把愤怒转移到了一旁的无辜群众身上。
辛迪耸了耸肩,看一眼梅森。梅森摊手,扭头看亚尔林。
亚尔林冷漠道:“别找我,我都快死了,没心情管你的小怪物跟你亲热。”
梅森摊开双手,实诚道:“他只听你的。”
辛迪摆手:“哎呀,反正我算看透了,这种事情都发生过一次了,我一点也不奇怪了。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
艾伦无语了。他只好对海曼下了多一道命令:“你回到门口放哨,没有喊你不许过来!”
“艾伦……”海曼呜咽了一声,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艾伦的手指向了门口:“立刻,马上。”
在海曼慢吞吞朝门口移动的过程中,关于他的奇特变化的讨论也在四个人之间开始展开。
梅森道:“所以说之前在皮卡上是他胜了对吧。有点像蛇吞并与自己体型相仿的猎物的方式……但更夸张,我观察到他从嘴巴里吐出一种液体,也许是消化酶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帮助他消化这个大家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的复原再生能力及速度真是强到可怕。”
辛迪道:“凭借这种能力,我有种感觉,如果之前我们遇见的那些怪物都跟他一样的话,恐怕越往后进化的那些越难杀死,他们应该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是被另一个吞噬掉,要么就是吞噬掉对方。不然的话,单凭我们自己是根本杀不死那些怪物的。”
梅森抖了一抖:“哇,那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人类被感染变成感染者,感染者们再互相吃来吃去不断晋级,最后就剩一个**oss,岂不是很像在养蛊?”
“养蛊?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你玩游戏入迷了?”艾伦心不在焉地反问。
梅森眼前一亮,滔滔不绝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们就庆幸我是亚裔吧……这是古代东方巫师炼取毒物的一种方式。传说中国古代有一个部落叫苗,他们的女孩子长得非常漂亮,还会炼制蛊虫。把所有剧毒的蛇虫蝎子们全放在一个罐子里,让它们自相残杀吞噬。最后存活的唯一一只就是蛊王,可受人控制。苗女们喜欢男人却害怕男人变心后会弃她们而去,因此在心上人身上下蛊。逃跑的话就会毒发身亡。”
这种诡异的方式让人感到背后一凉。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人类最后需要面对的得是怎样可怕的怪物啊。”艾伦幽幽地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呆望着外面的海曼。
他的侧脸在月光下美好如电影里的精灵王子。
其实对我来说也无所谓,如今……也没什么牵挂了。艾伦苦涩地想。
除了基斯。心底有个声音轻声补充了一句。就算为了梵妮,我也需要搞清楚基斯到底发生了什么。
气氛一时因为艾伦的话而变得有些低落。
“但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啊。”辛迪突然积极道,“如果这种怪物是可控的呢?就像海曼一样。那我们只要找到控制它的方法不就好了?不管他是怪物还是什么,如果人类自身无法消灭他的话,那命令他自杀起码还做得到吧。唔……虽然有些残忍……”她的声音在目光接触到海曼时小了下去。
梅森忽然叹了口气,他迟疑的声音跟着响起: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这种生物是符合进化论的又一杰作呢?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们的生存能力远比人类要强,进化速度也远比人要快,如果变得越来越完美,恐怕人类也没办法左右他了。而人类本来也不是地球上唯一的主宰者。毕竟恐龙也曾统治过这个世界啊。”
“如果真的这样,那我们接下来见证的恐怕就根本不是世界末日了。这种病毒也许销毁的只有人类,或者说,改造的只是人类。我们要见证的,是人类本身的灭亡。地球还是地球,地球还是会好好地运转下去的。”
艾伦体会到了来自年轻人们犀利的头脑风暴,这种假设让人不寒而栗,也让人感受到了造物主对于生命的恶意。
然后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亚尔林自从说完那句“我快死了”之后就没再开过口,也没参与过讨论。
艾伦立刻扭头看他,男人半靠在墙壁边的身影并没有什么变化,整个人躲在阴影里,一动也不动。
“亚尔林?你还好吗?”
艾伦连续试探的唤声引起了梅森和辛迪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望向他,都担忧起来,同时变得有些毛骨悚然——没有什么比眼看着自己熟悉的人变成怪物更可怕的事了。
就在艾伦准备叫海曼过去瞧一下时,亚尔林突然像得了癫痫那样后脑抽搐一下,慢慢抬起头来,哈哈笑了一声。
笑声不像正常人。倒像是智力低下者。
这种征兆非常不妙。
艾伦的手心里顿时生了一层薄薄的汗,他以眼神示意辛迪和梅森躲到自己身后,然后才勉强咽了口唾沫:“亚尔林,你怎么了?”
谢谢郁礼小天使的地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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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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