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离琅幼时,随母到雪云山云游,正巧就看见了雪崖边群狼围兔那一幕。
那时他仅有七岁,站在悬崖之上的一座小山上俯视着这一切。
骨离琅出身上古琅玉族,身负最后的一缕神脉,又天资卓越,七岁便已入元婴。
悬崖下的豺狼,单拎出一只都比他个头大,可只要他握住剑,他可以除尽豺狼救下那只弱小无辜的白兔。
但母亲劝止住了他。
“小琅,你可知道我们上古神族为何没落至今?”
“为何?”
“作为神族,我们插手神族之下因果过多,无论初衷是好是坏,都会遭到反噬……我希望你在知道这些后,再做决定。”
最后,骨离琅没有握起剑。
不是因为母亲,而是他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
他的心情并无起伏,平静地俯视着那只白兔,看它如何垂死挣扎。
这只白兔在一群豺狼的体型对比下虽小,但性子烈。
豺狼以为它弱,不足为惧,扑咬时却被它反咬一口。
白兔使劲蹬腿,硬是将一只比自己体型大许多倍的成年狼带着一起滚下了悬崖。
风雪吹过,那一兔一狼的尸体最后也会被厚雪掩埋。
骨离琅心中却产生一个念头:如果救下白兔,以它的秉性成妖后,也能向他一样轻易打败这群豺狼。
他起身握起剑。
“娘亲为何和爹爹成亲?爹爹也是人族。”
“路是自己选的,只要我能够承担后果。对吗?”
“那我想去人族的仙门看看。”
娘亲笑了。
后来,骨离琅成了灵犀石宗的仙尊,却也因此过早迎来了属于每个琅玉族人的衰退期。
*
华阴居。
巫均瞪了某人一眼便收回视线,她还不想暴露。
但暴不暴露不是她说了算,依这人美心硬道士的做法,恐怕会当场戳穿她做过的所有事情。
巫均静静等着头上的柴刀落下,却等了很久也没等到。
阴穆耳派人去捉她,又转头问青年十二月居的事,骨离琅只是摇头,表示其他一概不知情。
他倒是自己认下了不小心破坏了十二月居的禁闭法器的事,一句都没有提到她。
……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骨离琅的回答过于简洁冰冷,阴穆耳聊不下去,忽然问起:“道长可有选好住处?我着人打扫整理出来。”
骨离琅眼神有了波动,不着痕迹扫了巫均一眼,道:“是有一个地方。”
“道长但说无妨。”
“是十二月居……”
阴穆耳:“什么?!”
巫均此刻的心声罕见地和阴穆耳一样,不知他究竟想干什么。
“十二月居旁的院落便可。”
骨离琅补全后半句话,阴穆耳这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想来是他方才刚计划利用巫均才对十二月居反应过激了,不由得心虚。
巫均却清楚听到,骨离琅刚才是故意停顿,原本是没有后半句的。
难不成……他还是怀疑她是邪修,所以要就近监视她?
这人看起来冷漠无情,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这么难缠?!
“去,给道长奉茶,”阴穆耳点了巫均去倒茶。让道长住在十二月居附近……实在不妥,他既怕怠慢贵客,又担心扰乱拿巫均替婚的计划,不由劝说道,“十二月居地处偏僻,道长不如换个别处更好的院落?”
巫均莫名被点,垂着头从众人椅子后绕到骨离琅身侧。
茶水倒在新茶盏里,巫均看着茶,很想给他下蛊。
最好下那种听话蛊,别来给她添乱,他就乖乖在一旁做个花瓶,她还有可能给他几分好脸色。
骨离琅若有所感侧身,巫均下着药……不,是倒着茶,忽然回神。
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她弯着腰缓缓倒茶,青年在椅子靠近她这边抬脸看她,乌发和栗发有一瞬交叠,巫均很快倒完茶撤离。
巫均发现他的脸极具蛊惑性,因为长得好,她即使讨厌他,但在瞥见他脸的一瞬,心情微妙地变好一点。
巫均恨起自己花痴不争气。
也就一点,她也没那么地喜欢他的脸……
巫均无声用鼻孔出气,抒发自己的不痛快。
“不必。我住那里便好。”骨离琅拒绝了更改住处的劝说,谁的面子都没给,纵使阴穆耳竭力推荐这是他搜寻来的上好灵茶,他也没喝。
“有关邪祟一事,阴家主可曾收留过来历不明的散修?”
“我在十二月居外被四名邪修偷袭,本留下一个活口,他却用邪术逃走了。”
阴穆耳听后面上不显,背后却淌了一层冷汗。他挥退下人,巫均扮演的侍女也在其中,顺利遁走。
回十二月居的路上,巫均不忘顺走些糕点带回给云廖。路上不乏有找她的侍卫,她正想着怎么进去还不会被抓住,便到了院墙的狗洞前。
在这四处观望,似乎一片岁月静好?
“小姐?是你吗?”
巫均惊讶蹲下:“云廖?抱歉,他们没难为你吧?”
云廖摆手,心虚道:“我和他们说,小姐你爬墙去找二十六小少爷玩去了,他们就没留在十二月居里,只有院门还守着两个侍卫。”
“小二十六?那不用担心了。云廖,干得不错!”
阴穆耳花心程度令人发指,从子女在家中的排行便可见一斑。
云廖嘿嘿一笑,巫均摆摆手让她起开,然后自己十分圆润地滚进了狗洞里。云廖一时语塞。
“小姐我还以为你要爬墙过来……”
“嗯?难道我这样就不帅了吗?”巫均轻捏云廖的脸蛋,面色严肃道。
两人对望着,噗嗤一声同时笑了。
巫均笑出了泪,仰头望向天空不让它流下。
云廖是她心中唯一的家人了,她一定要带她离开阴氏守护好她。
想到这,巫均忽然干劲十足,大手一挥:“云廖,走,陪我换衣服、去见老东西!”
云廖受到感染,双手握拳:“嗯!”
虽然不知道小姐想干什么,但听她一定没错!
巫均换了一身月白襦裙,栗发梳得整洁,云廖都看呆了一瞬。
“小姐不常出去,如果外人见了你,都要夸一句闭月羞花!”
“贫嘴。”
巫均笑着道,从十二月居重新去往华阴居。
路上遇到侍卫和她说老爷在等她,不知为何说话声音都很轻,脸颊微红。
她重新来到华阴居,某个讨人厌的道长还在这,正堂的氛围较之前有些变化,令人注意的是阴无颜。
阴无颜时不时瞧一眼对面的道长,面露震惊,像是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秘密一般屡次欲言又止。
最后她摇摇头,放弃了思考,看向巫均,眉目忽然舒展。
少女长相乖巧,杏眸十分可爱灵动,一身简单的裙子穿在她身上,竟无端让人觉得她像仙子下凡。
巫均和屋中所有人对上视线,除了不看骨离琅。
“爹爹。”她一开口,整个人便怯生生的,“我来认错。”
“认错?”阴穆耳警惕地打量着她,声音低沉道,“那说说你有什么错。”
少女忽然掉泪,平复半晌才哽咽道:“我不该因为觉得好看……就扣了牌匾上的东西和二十六弟一起玩……”
“喏,刚才,我已经专门去找二十六弟要回来了。”
巫均将东西交给下人,再由下人呈到阴穆耳手里。阴穆耳仔细一看,东西完好如初,之前怀疑巫均为她娘亲调查他,应是他多心了。
骨离琅一个外人,无声在一旁饮茶,听巫均说到什么牌匾……他忽然想起来。
阴氏府邸门前的牌匾的确是缺了一角,看着很是滑稽。
竟也是她做的手脚。
他猜对她是阴穆耳的女儿,却没想到她在家中会是这个风格……一上来就哭。
和之前她生动呛人的场景简直大相径庭。
骨离琅视线不由自主停留在少女身上。
以少女的长相,她穿什么都不会逊色。
只是他却觉得,这身显得她愈加无辜的月白襦裙限制了她发挥……
“唔!”阴穆耳脸色剧变,语气突然变得不耐烦,对巫均飞快道,“你知道就好,给你禁足十日多加反省,你先退下吧。”
十六姨娘感觉不对劲,连忙扶着阴穆耳离开华阴居,阴无颜觉得无聊,也离开了。
蛊毒生效了。
巫均心中顿时敞亮几分,关她禁闭十天?先看看你自己十日后能不能好吧!
——今日份孝心已送上。
巫均心情不错。
屋中渐渐只剩下她和骨离琅等人。
谁也没有打破这份寂静。
巫均收回无辜的神情,大胆地打量青年。
从始至终,他在阴穆耳面前的待遇太高了些。
又是家主令,又是任他在后宅闲逛也不发怒,还任他选住处……说话间也都是阴穆耳毕恭毕敬,桩桩件件都在说明一件事:
青年身份不俗。
比起她的身份,其实他的脸更钓她胃口。
“……”
她又在想什么?!
巫均懊恼地收回跑歪了的心思,不想在这种时候犯花痴,专心想起对阴穆耳的报复计划。
可她能想到的都想得差不多了,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十八小姐。”骨离琅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在下蓝谷年,刚出山的闲散道士,受阴家主所托暂住府上。
家主给我安排的住处据说靠近十二月居,我不认得路,还望小姐容我同行。”
“道长说的可是真的?”巫均极有耐心地陪他演戏,“我叫巫均,你直接叫我名字便好。”
巫均心底有点怪异。他不是不爱说话吗,怎么突然就和她说了这么多?
难不成是一种考验,看她能不能装得下去?
“……”
想来想去,都搞不懂冰山美人的心思,巫均放弃了。
她忽然想吓他一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一转身,巫均鼻尖撞到他怀里,捂着鼻子退开。
青年淡漠的琉璃瞳冷冷望着她,可他的衣领却被她勾开一道缝隙,锁骨半露半隐,修长的脖子很是勾人。
一抬眸,眼里全是他的俊脸。
青年没说什么,抬起大手重新扣好衣领,期间眉目低垂,巫均清楚看到了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心中一痒,像是被挠了一下。
他的脸一度让她忘记讨厌,此刻的他在她眼中,就是一个清冷禁欲的美人,好像他做什么她都能原谅。
可巫均是谁?最机智的蛊器修!
她恶向胆边生,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报复之法——
她为什么不拐走他这个美人,气死便宜爹呢?
在她望着地面发呆考虑可行度时,骨离琅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便又敛下眼眸。
他茂密的乌发下,耳朵无声红了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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