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你一旦觉得一个人有意思就收不住了,开始可能是无心的,慢慢慢慢,从无到有,就刻意了。

先是发现他上课的时候很喜欢坐第三排的角落,仔细看看,这位子很有些讲究在里面,它能把课听得一清二楚又不至于惹来任课老师的提问。再着是发现他上课时总是把那个孤零零的酒窝给露出来,死死盯着讲台上那个人看,多深情似的,眼神都是实的,简直把人家当本活动的书去听,从不管讲着的那人讲得有多糟(你得承认人在表上天生有差别,有的人一肚子精彩,笔下步步生莲花,经过那张嘴再出来却成了和稀泥),有好几次,那些表达有“少许”障碍,讨不来好的给他眼神一鼓励,就不顾一切了,一讲两堂课,中间都没带歇的,底下睡倒一大片算什么,又不是为他们讲,为着听的人讲!往往到最后,就剩小猫两三只,他的头就成了向日葵,讲的人走到哪儿他转到哪儿。雷振宇就在下面浅浅的笑,再见到他的时候带着笑,有时走在路上,冷不丁就想起了也是笑——怪有意思的。那时他还没想到一见一个人就要笑意味着什么。

雷振宇这人,怎么说呢?聪明,从容不迫的那种,不动声色,做得特别到位,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你在前边惹麻烦,他在后边滴水不漏替你收拾,完后还让你觉着自己帮忙帮得特别是时候。真的,聪明……。不然叶凉后来也不会归了他。他那时十九,聪明够多了,就是缺经验,经的事少,再加上这种事,等于是在他的生命里劈开一道叉,该往左还是往右?往右是原来那条:实际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会走,时间到了该结婚结婚该养孩子养孩子,他本来就不是个轰轰烈烈的人,小百姓就好,平安。他上了大学不久就有告白的,也难怪,他皮相首先不错,身量高大,家里条件好得很,这三个,你很难说清楚人家冲哪个去的,或者哪个也不冲,冲那些虚的,什么谈吐、气质之类。总之,“滋味”他是早早尝过了,你情我愿的时候。不过也没定,三年以来就这么逛荡着,却不见有说他“花”的,会做得很。回家的时候,有些热心的“叔伯辈”隐隐约约提起,,口气也不似以前那么玩笑,有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意思,想他大学毕业先把家给“齐”了,要干什么再干,他也不驳人家面子,就笑笑的,游刃有余的样子。不急。人家就什么都不好说了。至于左边那条,真是意外。是意外就要费思量——百分之十不到的人走的那条,太险了,选上了离“常态”就越来越远。所有的选择都附带着风险,我们大多数人偏偏是风险厌恶者,这厌恶会反映在行动的犹豫和思量上。思量耗的是时间,犹豫耗的是机会。一思量一犹豫就什么都过去了,机会一过他疯起来有些事情就做得过了头,把个兔子样的叶凉吓跑了……

每当我听见有人把话说死的时候,我就特别想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像雷振宇,你怎么知道这个万一来不来,什么时候来?

叶凉,你原是“万一”来的。

关于这点我比较宿命,信那个“命里有时终须有”,该叶凉受的它是一个也跑不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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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石榴
连载中林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