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你、你已歇下了吗?”传来怯懦的呼唤声。
风花不及盘发,下榻去启门,见神午姬独立月华下,身散幽美清辉。
祂冠带甲胄齐整,墨发却稍有凌乱,那额角贴着一小块莹白的灵药膏,倦色难掩。
“怎么受伤了?有话快进来说吧?”
“不了不了!”小午忙摆手,还退却半步。
“风花……” 小午抿抿唇,双手从衣甲里掏掏,捧出一方温润泛光的玉盒,递来。
祂长大许多了,面色还带着点不变的天真,嗓音微哑,目光灼热,实在是个美好的青年神:“对不起,我这两日被母神罚去修那比武莲台,赔罪晚了。我自小由着神力鼓荡蛮横任性,那日间是我不明你心意,借着酒意冲动孟浪;还由着性子,大哭大嚷逼迫勒索你,叫你当众难堪、行违心之举。请你、请你原谅我,别生气。”
她指尖带着夜露的凉,触到风花掌心:“风花还给我的那包珍珠,投胎此界以前,不知怎么就遗失了……此珠泪有月精之力加持,较之光泽更美些。我寻灵匠制了些佩物来,戴之有养心生喜的功效呢!权作赔礼,请你收下……我走了……你好生安歇啊。对了,若需要什么用物,你说便是!你于我有大恩!我定会好生招待你的!”
风花握紧玉盒,心头暖融而酸涩,往前跨出一步:“你怎么……”
“金刚明神界……”小午又退半步,“为力神护法诞生之界,向来礼法森严的。我在天宴上行了那强神所难的荒唐事,放在旁的什么神身上,早就被天雷劈过几百回了——这两日,我智识又成熟了不少,明白自己从前能那般任性,只因母父溺爱,我又身负月精,或有天母月神撑腰,连同天主的众神都高看我一眼。可、可若我总如那般无礼,早晚要受天地道义惩罚的,那便辜负了母父和风花、还有月神的期待了……”
神午姬搓搓额角,羞愧展笑道:“风花,对不起,无论阳神阴神,女子男子,你应有自己的所爱,请别在意我那般幼稚顽童的要求,还有众人的眼光和言语……一众人聚集、总是如此,风风火火尝两日新鲜,就会风风火火地散了,若总以他人之期待行事,往后,自己定会有悔的。”
风花哑然。
祂不知区区两日的时间,竟会带给小午如此大的成长,说出如此深邃知礼的话来。
或许、时间本就是虚伪的参照,神午姬身负月魄,天界数日便从小儿长成如此战神,那神智灵性变化的速度,也要远远超过仙身平庸、聪慧不足、悟性浅薄的自己。
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最开始的那个小午,在面前武神身上,只剩些容态语气可以辨认了。
很快,柔软的小妖、明快的少女,便会从面前强大的神午姬身上消弭全部踪影,祂的神体会更旺盛强壮,甚或升至天上无物界。
神识也将与月神那般尊体同格,变得莫测、无情吧。
“我明白了。我……想与小午说说话,可以吗?”风花恐怕祂下一秒消失在清冷无情的月色里,不禁温声挽留,“我方才,用明识灯回忆往昔,颇有感触,想与小午聊聊从前的事情。”
“嗯!好啊好啊,那我明天来!明天我闲着的、我早些来!”神午姬笑逐颜开,祂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眼泛泪光,似是倦极。
祂转身摆手离去,金色高大的身影没入廊下暗处。
风花望了一阵空廊,唇边终展微笑。
祂启开那玉盒,果不其然,瞧见一串华美无双,无需月色照耀、就通体莹光的珠泪颈链。
珠泪,为悲极之产物,悲窍通于心脉,而喜窍亦通于心脉,悲极生乐,以小午之悲物引己身喜悦之情,祂一颗未脱尘俗的凡心,怎么使得呢。
指尖无意识按上心口,那里,贴身戴着颗毫不起眼的旧珍珠。
恰如一粒引发酸痛怅然的砂,硌在心头。
翌日待到快午时,风花还未等到小午。
祂无事可忙,略有心急地出来踱步,恰巧撞上神花妇夫在后院亭中对弈论兵,两个美人貌,乍一看都似人间女郎,倒也是般配得紧。
风花陷入遐想一瞬,不禁歪歪头。
不待祂行礼问询,那阴柔些的无绫瞧了卯媖脸色,起身热切道:“在东厢房里,想是在那驱秽火晶榻上睡过头了。”
“我、去瞧瞧小午身内月精可曾因火气缺水受伤。”祂忙行礼致谢。
“有劳了!”
风花匆匆寻至东厢房,只觉热意煞气甚重,类似从前修道时行法事的气场。
撩起层帘步入里侧,果见神午姬侧卧火晶床上,颇大一只。
祂双目紧闭,神色不掩疲累,周身浮起缕缕柔腻阴森的灰质。
污秽正被火晶榻上细小的电光一丝丝劈下,掉落于火晶上、冒起簇簇青蓝真火。
风花额冒细汗,顾不得抬手扇风,心尖揪着缓步近前,越近越觉清凉,心道果然这火、非是寻常蒸水热火,不伤月魄之精。
目光滑过那苍白倦容、美丽强盛的身躯、终是落在祂一只足上。
足跟处,大片淡粉痕因热意红艳愈盛,宛若一片烙伤的印记。
风花心里一跳,不由坐下在榻边、指尖微颤,轻轻抚上那旧迹——正是她以雷火符篆所烫的。每当忆起小贝妖柔嫩惊人的脚跟伤了又伤,她心里就因歉意酸涩难当:明明无需伤她,她乖得很。
这伤覆在她魂灵深处,到底未好。
恰在往事如潮翻涌时,榻上武神浓密睫毛颤颤,灰蓝眼眸倏然睁开。
午姬先是一怔,旋即察觉足跟处温软包容的触感,面上腾地红了,祂猛缩回脚,坐起顺了顺倾落而下的长发:“风、风花?你怎的在此?嗯……我睡过头了?!”
风花亦赧然收手,柔和道:“闻你下界除妖伤势未痊愈、邪祟侵体。你为救我受伤过重,恐损及月魄与魂灵根本,我不放心,特来看看。”
“无妨!哪有月魄受伤的道理呢,且这火晶驱邪是甚好的,睡一觉可通透舒爽了!” 午姬强打精神展笑,将身躯跪坐端正,耳根犹红,正色道,“风花,你放心我吧,我早不是那般脆弱到连符篆烧灼都禁不起的肉身了。你于我恩情深重,叫我得成战神之体,我会善用神力、永远保护你的!”
风花凝望她真诚脸色,忽而抿唇倾身。
温软唇瓣,如蜻蜓点水,先落于她微凉眼睑,复印上泛红的颊边。
午姬浑身僵直,瞳中震惊的空洞里,隐隐点缀上了喜悦碎光。
“我这般孟浪之举……” 风花终究还不敢触她的唇,退开些许,低声道,“你可有不喜?在此礼法森严之界,我可需去自行领罚?”
三千:风评被害这一块[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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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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