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身为帝王,别人为他牺牲难道不是天经地义?难道不是他们的荣幸么?
万万人的牺牲才能托举出造福天下的帝王。于是数不尽的人为了心中大义填上所谓奉献的窟窿,他们以为这样便有了觐见进言的机会,以为如此便能挟令帝王改变世间的规则。
痴人说梦而已。
温孤昪笑世人无比荒唐,“那又如何,朕是这天下的主人,朕想要什么便该有什么!朕会青史留名!”
“你的妻妾贪慕你的荣华,你的儿子觊觎你的权柄,你的朝臣忌惮你的暴戾,你的百姓惧怕你的昏庸。”余肃静静地看着他,声音不高不低,刚好深入人心。
“温孤昪,你一无所有。”
“真诚以待的人你弃如敝履,忠心耿耿的人你不屑一顾。有你这样的帝王,天下百姓苦矣,他们期盼你早些殡天,将你的位子让给你的儿子。”
百姓都愿意拥护一位贤明的君主,大皇子自然是民心所向。
温孤昪何尝不知这个好儿子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他怒目圆睁,“朕要杀了他,这是朕的龙椅、朕的江山!”
余肃就在一旁看着他歇斯底里地呐喊,等到他情绪恢复平稳。
人之将死,温孤昪的情绪大起大落,一时间居然又陷入悲恸。他双眼无神地盯着上空,喃喃道:“朕什么都没有了,朕什么都没有了。”
“阿昪。”余肃唤榻上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但他心知肚明,他要唤的并不是眼前的温孤昪,而是记忆中那个尚未被权力吞噬的少年
温孤昪的目光逐渐清明,两行清泪滑落,“太久了,太久没有人这样唤朕。”
他坐在这个位子太久了。从前有人告诉他这个位子高寒至极,想要坐稳龙椅,就要失去一切,做一个狠绝无情、不会轻易动摇的人。
他确实做到了。
其实这么多年,他作为帝王,未尝对大安没有贡献,未尝没有建功立业。
如今的大安比之他登基以前,强盛太多了。
但如今回头,温孤昪居然有些识不清自己的心,他像丢失玩具的孩童般嚎啕大哭。余肃的那一声“阿昪”,真真让他觉得恍若隔世。
从前的日子虽苦,却还有人唤他阿昪。
至少还有那个救他于万丈深渊的女子,她是那么温柔,那么明媚,那么光彩动人。
温孤昪恍惚在泪眼朦胧间看到了女子的面庞。
白惟熙细眉微蹙,一双含情的美眸忧心忡忡地望着他,那张粉樱般的薄唇轻启,声音温柔清冷,“温孤昪,你有几时是真正欣悦的?”
这个答案,他如今倒是知道了。
自她走后,从未欣悦。
自他独自坐上这把冰冷的龙椅,再难欢愉。
崩溃至极之时,温孤昪又听见余肃的声音。
“你不能杀曲霜姿。”
余肃语气严肃沉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曲霜姿是惟熙牺牲自己也要保全的孩儿,如果不是这个孩儿,她撑不到你来杀她。”
见温孤昪没有反应,余肃拔高声音,“曲霜姿将满十七,她早产了快两个月,惟熙生产时差点母子俱损。”
“曲霜姿是你的孩子!”余肃咬牙切齿地吼道。
“惟熙最大的心愿,就是让霜姿好好活着!”
温孤昪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神情僵住,大脑完全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很快,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里泛出光亮,“你说什么?”
曲霜姿其实越长大越有温孤昪的影子,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有高挺冷俊的鼻子,与温孤昪像了五六成。余肃都曾担心会不会被疑心多虑的温孤昪看出些什么,谁知此人就像猪油蒙了心,只怀疑过白惟熙早就背着他红杏出墙,却没怀疑过曲霜姿是自己的女儿。
余肃没有如他所愿再继续重复。事实上,如果不是走到这一步,他是绝对不会像温孤昪坦白曲霜姿的身份的,“给她自由,让她替我们幸福。”
他语气笃定,目光坚决地与温孤昪对视。
温孤昪没有反应,疲累虚弱的大脑仍没有消化这惊天的消息。余肃急不可耐,上手掐住温孤昪脆弱不堪的脖子,“给她自由,让她替我们幸福。”
“对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余肃的眼中罕见地透出阴狠,“但如果你敢动她……”说着,他收紧手上的力气。
此言此举,吓得盛忠在原地瑟瑟发抖,双腿抖得像筛子一般,都快要尿出来了。
“好。”未等余肃继续威胁,温孤昪便妥协应下了。
他说不清眼下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如梦境一般,忽喜忽悲、忽疯忽怒。
—
曲霜姿在家中焦灼等待余肃的消息,却只等来余肃被多名大臣弹劾大不敬之罪,已经下了大狱。
她当即就要进宫觐见,甚至做好了哪怕自爆身份也要救下余肃的打算。
但杜昱玄及时将她拦住。
杜昱玄就是多年来陪伴在余肃身边的亲信,曲霜姿幼时见过他几次,只以为杜昱玄是余肃的朋友,或是生意伙伴。而归京后,杜昱玄负责暗网的搭建、管理,并不常在曲霜姿面前出现。
“大人交代过,不许您冲动暴露身份。”男人语气冰冷生硬,像是没有感情的人偶。
曲霜姿紧咬下唇,“你觉得我为了救自己的父亲是冲动吗?”
“大人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曲霜姿向他甩去一记眼刀,但饱含泪水的眼眸却透不出什么锐利的攻击性,“我如今也是暗网的掌管者,也是你的主人,你难道要违抗我的命令?”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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