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陶珩开车拉着陶慕然前往奶奶家。
二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宁静。
这股诡异并不是单向射程，而是二人相互作用。
陶慕然回想起自己昨晚那神来之笔的惊天一问，以及话音刚落后陶珩的复杂神色。
向来冷静的亲哥竟然先是笑了一声，像是在嘲弄着自己的荒谬。
然后才冷漠陈词：“看来我真的有必要请人调查一下你们剧组了。”
是不是混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到底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把他原本乖巧的弟弟污染成了这副鬼样子！
江覆……陶珩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然后默默地把无数顶帽子扣在了江覆的头上。
汽车缓缓驶进陶家祖宅，陶慕然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奶奶。
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其实是个很潮流的老太太，平时网速一点也不慢，前不久刚做完美甲后还发给陶慕然晒了晒。
刚一看见陶慕然，奶奶立刻眉开眼笑，“哎呦乖乖，快来给奶奶看看。”
陶慕然一大把年纪了，听见“乖乖”这个称呼还是忍不住羞赧一下。
他坐在老人家旁边，任由奶奶仔细端详着自己。
果然，长辈见到小孩的第一句一定是：“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不是的奶奶，”陶慕然努力解释：“剧组盒饭还不错，我每天都有按时吃饭。”
“哼。”老人家轻哼一声，表示不信。
接着又苦口婆心地叮嘱道：“好好吃饭才能减少脚扭伤的可能性，切记，不要让坏男人接近你。”
说完，奶奶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露出了一丝睿智的光芒。
好的——这一看就是没错过昨晚的热搜。
陶慕然很疑惑，为什么奶奶和陶珩总对自己有一种迷之保护欲。
虽然他确实吃不胖吧，但好歹是个身高一八二且从小学习跆拳道的成年男人，属实和弱不经风这个属性搭不上边啊！
但是对着老人家，他的态度也不由自主地软和了一些。
他在奶奶的殷切注视下乖巧地点了点头，“奶奶放心，我，呃，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今天有许多人来给奶奶祝寿，陶慕然并未叨扰奶奶太久，过了一会就去后院待着了。
但陶家的小孩子实在太多，看到漂亮哥哥就忍不住凑过去闹腾个没完。
“哥哥哥哥，你是明星吗？”
“哥哥哥哥，你能给我一个签名吗？”
“哥哥哥哥，我想给你当后援会会长！”
陶慕然看向最后这个小女孩，目光微微凝滞，对方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着急当什么后援会长！
他耐心地劝导着：“小玉，你这个年纪应该专注于学习，不要太过沉迷于追星。”
小玉目光坦然，理直气壮：“可是我的同学已经当上后援会会长了，我也要当！”
开什么国际玩笑，哪家后援会疯了要找个初中小孩当会长？
他笑了一声，随口问道：“你同学给谁当会长了？”
“江覆！”
“噗”陶慕然含在嘴里的水差点一口喷出，什么？江覆？
“你确定你同学没骗你？”
“当然没有！”
虽然知道此事大概率是小孩子之间吹牛逞强，但毕竟事关江覆，陶慕然无法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完全忽视。
不管怎样，还是发个微信给江老师提醒一下吧，查一下总会安心许多。
低头发完微信后，孩子们又开始了连环追问模式。
“哥哥哥哥，你昨天是不是被人公主抱了？”
“哥哥哥哥，男孩子也可以被人公主抱吗？”
“哥哥哥哥，他们为什么说关羽不会公主抱张飞啊？”
“哥哥哥哥，葡萄糖浆是什么呀，好喝吗？”
啊啊啊脑子要炸了！
为什么一张张天真可爱的面庞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语！
陶慕然佩服这群小孩的冲浪速度了，他们都不学习的吗，自己上小学时候也没这么闲啊！
破防的陶慕然秒速切换成冷脸美人模式，用带着冰碴子的眼神扫视了一圈这群小孩。
最后统计出：小学生共五名，初中生共三名。
好的，今晚就下单八套必刷题，对点邮寄到每人家中。
再次废了一番功夫，陶慕然终于从小孩们的包围圈里逃了出来。
手机几次震动，好像是江覆给他发了不少消息。
［江老师：联系人去查了，是场乌龙］
［江老师：不用担心］
接着，江覆发了条三十多秒的语音详细地解释了一番经过。
原来一周前江覆的后援会举行了成员招募，结果真的有个十四岁的小孩投了简历，应聘职位写的还是后援会会长。
后援会成员差点吓疯了，生怕被扣上什么引导未成年人追星的帽子，赶紧好说歹说把小孩劝走，又自掏腰包给人送了一堆周边。
听了解释后，陶慕然哭笑不得。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传着传着就能变个味，甚至连因果都能被扭曲。
就像热搜上的公主抱，明明是朋友间纯洁的援手，怎么就被人曲解出了那么多意思！
［江老师：今晚还回剧组吗？］
［TMR：回来的，大概要六七点］
［江老师：郑导临时改了一下明天的剧情，让我今晚和你对下戏］
［TMR：OK，那我尽早赶回来］
-
陶慕然父母的飞机延误了，直到晚饭开始时才姗姗赶回来。
一家人围在餐桌旁，明明有着最亲的血缘关系，却连眼神交流都十分稀少。
奶奶和陶珩不住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菜，陶慕然咀嚼着美食，却还是难免有些食不知味。
晚饭后，母亲路凝终于叫住陶慕然，二人站在落地窗前聊了几句天。
路凝年过五十，依然端庄优雅，周身有一股女强人的飒爽气质。
“前几天去海城出差，那边的海景很漂亮。”
路凝看着陶慕然，微微笑道：“我记得你说喜欢大海，就在那给你买了一套房子，将来度假时可以随时去住。”
感谢的话语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转瞬却又滞涩在喉中。
陶慕然想说，比起这些金钱上的赠予，他更希望母子之间能时常联络一下感情，至少不要活得像陌生人一样。
可这句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他不小了，知道什么话语是不合时宜的。
“……谢谢妈妈。”
路凝看着眼前的孩子，他好像一夜之间长高了许多，和记忆中的幼小身影全然不相符。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缺失了孩子很长一段成长路程。
可下一秒手机的铃声又提醒她，还有很多事要忙。
最终，她也只是略表歉意地说了一句：“妈妈最近有些忙，要先去处理工作了，抱歉然然。”
陶珩开车送陶慕然回剧组时，发现对方一直在沉默。
他知道路凝今日和陶慕然单独聊了一会天，当然，也仅仅只是一小会。
对于这段敏感的亲情关系，陶珩和陶慕然有着大体相同的感受。
可他作为哥哥，要比弟弟成熟许多，自认该承担开导弟弟的职责。
但没等自己想好措辞呢，身旁一直沉默的人倒是先开了口。
“有时候我一直在想，妈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明明有你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再生一个我。”
被当作继承人而悉心培养的哥哥，和时常被忽略的自己，这二者身份的反差一直是陶慕然心中的一块阴霾。
幼时他时常因此陷入囹圄，成长后逐渐开导自己和解。
即便心病看似被抚平，但仍然会时不时轻微痉挛，带起一股细密的阵痛，像是在提醒他不可以忘记。
陶慕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对陶珩发泄这番情绪，可话出口后才觉为时已晚。
于是只能带着满腔的自责，沉默看着轿车快速驶向剧组。
下车前，陶珩锁住了门窗，也阻断了陶慕然试图逃下车的动作。
此时天色已晚，车内没有亮灯，昏暗异常。
陶珩的脸色隐没在阴影里，沉声开口：
“是你的到来，才让我懂得兄长二字的意义。”
“即便这段关系多有裂痕，我也一直在努力修补它。”
“然然，不要因为父母的缘故而自弃，你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
失魂落魄走到房门前，陶慕然才意识到和江覆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他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来得及回，而是直接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嗨，慕然，晚上好。”江覆笑容灿烂，热情地邀请陶慕然走进去。
陶慕然忘记自己有没有回以江覆同等灿烂的微笑，再次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接过江覆递来的热水时，他甚至颤抖了一下，差点把水洒出去。
察觉到自己接连失态，陶慕然局促说道：“抱歉。”
他害怕自己在对戏时找不到状态，连忙调整着呼吸，试图驱散脑海中的杂乱。
目睹此景的江覆，重新把藏在茶几下的零食一一摆好，顺手又给人塞了一个松软的抱枕。
陶慕然：？
“我们……不对戏了吗？”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江覆慢条斯理地说道，“但我感觉小陶同学的心情好像不是特别美丽。”
“希望这些零食能够取悦到小陶同学。”
“以及，你身旁的江老师应该是位还算合格的倾听者，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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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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